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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年的南京城,秋风已带肃杀。沈清韵踏进“永昌当铺”时,柜台后的伙计正打盹。

她将一枚翡翠玉佩轻轻放在台面上,那翡翠在昏黄灯光下流转着暗沉的光。“活当。

”她声音很轻,却像玉磬敲在寂静里。伙计睁开眼,认出是她,神色复杂:“沈**,

这玉佩是上好货色,但如今兵荒马乱,玉器行情不好,只能给这个数。”他比出三根手指。

三十银元。清韵心一沉,这连母亲半个月的药钱都不够。“王掌柜在吗?我想和他谈谈。

”“掌柜的今日不见客。”伙计避开她的目光。清韵正要再说,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翡翠成色不错,我出八十。”她猛然回头,陆啸天斜倚门框,

一身戎装,肩章冷硬。他缓步走进当铺,阴影随之笼罩小小的空间。“陆司令。

”清韵后退半步。陆啸天拿起玉佩端详:“水头足,雕工细,是前清宫里的手艺吧?

沈**舍得?”“家中有急用。”“急用到要当传家宝?”陆啸天靠近一步,声音压低,

“嫁给我,你母亲的病我请德国医生治,你父亲的债我替他还,沈家老宅我帮你赎回来。

”清韵指甲掐进掌心:“司令说笑了。”“我从不说笑。”陆啸天将玉佩放回她手中,

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的皮肤,“三年前你父亲入狱,是我亲自批的逮捕令。你恨我,我知道。

但恨也是一种牵挂,不是吗?”这句话如冰锥刺进清韵心口。

三年前父亲因“通共”罪名入狱,沈家一夜倾颓,母亲一病不起。而她那时才十六岁,

从云端跌落泥泞,尝尽世态炎凉。“为什么?”她终于问出这个压在心底三年的问题,

“家父从未涉足政治。”陆啸天眼神暗了暗:“有些事,知道太多没好处。你只需明白,

如今能救沈家的,只有我。”“陆司令好雅兴,逛当铺也能遇上。”清朗的声音**来,

周墨言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两个银行职员。陆啸天嘴角勾起冷笑:“周经理来救美了?

”“只是刚好路过。”周墨言走到清韵身边,温和一笑,“沈**若需用钱,

银行有正规贷款业务,利息公道。”清韵看着周墨言,他今日穿浅灰西装,眉眼清俊,

像一缕阳光照进这压抑的空间。他们相识于半月前的慈善晚宴,

这位从英国留学归来的银行经理待她谦和有礼,与陆啸天的霸道截然不同。

“不劳周经理费心。”陆啸天将玉佩推给伙计,“按市价,一百银元,记我账上。

”“陆司令这是强买?”周墨言挡在清韵身前。“我是在帮她。”陆啸天目光越过周墨言,

直直盯着清韵,“你选,拿周经理的贷款,欠银行的钱;或是拿我的钱,欠我的人情。

”清韵感到两道视线如绳索绞在她身上。当铺里寂静无声,伙计屏住呼吸,

门外秋风卷落叶沙沙作响。她最终拿起那一百银元,转向陆啸天:“钱我会还,连本带利。

”陆啸天笑了,那笑容里有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我等着。”走出当铺,

周墨言追上她:“沈**,陆啸天此人深不可测,你离他远些为好。

”清韵停下脚步:“周经理又为何对我这般关心?”周墨言沉默片刻:“那日在晚宴上见你,

我便觉得你与众不同。后来打听才知你是沈伯钧先生的女儿。

十年前我在北平听过令尊的讲座,受益匪浅。沈家有难,我理应相助。”这个理由出乎意料。

清韵打量着周墨言,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伪装的痕迹,却只见一片坦荡。“谢谢。”她轻声道,

转身离开。没走多远,自行车**响起,程致远一个急刹停在她面前,车把上挂着两包药。

“清韵!我正要去找你。”他跳下车,额上沁着细汗,“陈大夫新配了药方,

说对伯母的病可能有效。”清韵看着他,心中涌起暖意。程致远,她的发小,即使沈家败落,

他待她始终如初。只是这两年,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让她不得不刻意保持距离。

“药钱我晚些给你。”“不急。”程致远挠挠头,“对了,我在学校听到些风声,

说陆啸天最近在查周墨言,好像跟日本人有关。你和周经理走得近,小心些。

”清韵心下一凛。陆啸天查周墨言?因为什么?几日后,

清韵到汇丰银行应聘周墨言推荐的职位。笔试顺利通过,面试时周墨言亲自坐镇。

“沈**通晓英文、法文,又精于算术,正是我们急需的人才。”周墨言在聘书上盖章,

微笑道,“明日便可入职。”清韵松口气,有了这份工作,家中生计总算有了着落。

然而她刚走出银行,一辆黑色轿车便停在身侧。车窗摇下,陆啸天的副官探出头:“沈**,

司令有请。”车子一路驶向城西的警备司令部。清韵被带进办公室时,

陆啸天正背对着她看墙上的地图。“听说你去了汇丰银行工作。”他没有转身。

“司令消息灵通。”陆啸天终于回头,眼神锐利:“周墨言在利用你。”“利用我什么?

一个落魄世家女,有什么值得利用?”“你的身份。”陆啸天走近,“沈伯钧虽然倒了,

但在学界、商界还有不少人脉。周墨言想通过你接触这些人,拓展他的关系网。

”清韵冷笑:“那司令呢?你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陆啸天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力道很大:“如果我说,三年前的事另有隐情,你信吗?”“什么隐情?”他张了张嘴,

最终却松开手:“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但现在,离开汇丰银行。”“不可能。

”陆啸天眼神暗沉:“那我们就看看,周墨言能护你到几时。”清韵走出司令部时,

天已擦黑。她心乱如麻,陆啸天的话像毒藤缠绕心头。父亲入狱真的另有隐情?

周墨言接近她真是别有用心?回到沈家老宅,远远看见程致远在门口焦急踱步。“清韵!

你去哪了?伯母病情加重,陈大夫说要尽快送医院!”清韵脑袋“嗡”的一声,冲进屋内。

母亲躺在床上,面色灰白,呼吸微弱。父亲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背影佝偻。

“爹...”沈伯钧缓缓回头,才五十出头的人,已头发花白:“韵儿,

家里...还有多少钱?”清韵掏出那一百银元,又拿出周墨言预支的半月薪水:“够吗?

”沈伯钧数了数,摇头。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刹车声。陆啸天大步走进来,看都没看清韵,

直接对沈伯钧说:“伯父,车在外面,送伯母去鼓楼医院,我已经安排好了德国医生。

”“陆啸天,你...”清韵挡在他面前。“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陆啸天推开她,

指挥士兵将沈母抬上担架。医院里,德国医生诊断后说是急性肺炎,再晚半天就来不及了。

清韵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母亲身上插满管子,浑身冰冷。

陆啸天递给她一杯热水:“医药费我已经付了。”“我会还你。”清韵机械地说。“沈清韵!

”陆啸天突然将她按在墙上,声音压抑,“你一定要这样跟我划清界限?你知道这三年来,

我多少次在你家门外看着你?看你典当首饰,看你四处求职,

看你从一个千金**变成现在这样...我心疼,你懂吗?”清韵被他眼中的痛苦震住了。

“为什么?”她颤声问,“如果你真关心我,当年为什么要害沈家?”陆啸天松开她,

退后两步,扯开军装领口,从内衣里掏出一枚怀表打开。

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照片——年轻的陆啸天和另一个穿学生装的男子勾肩搭背,笑容灿烂。

清韵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我父亲?”“我与你父亲,曾是北平大学的同窗。

”陆啸天声音沙哑,“后来我投笔从戎,他继续治学。三年前,

上峰要我查一批通过学界流向延安的物资,所有线索都指向你父亲。我若不动手,

会有别人动手,那时沈家就不是倾家荡产这么简单。

”清韵浑身发抖:“你是说...”“我亲自抓他,才能在狱中护他周全;我抄没沈家财产,

那些东西才没落入他人之手。”陆啸天合上怀表,“这些话我本不该说,

但我不想你一直恨我。”清韵瘫坐在长椅上,脑子一片混乱。如果陆啸天说的是真的,

那这三年的恨算什么?她一直认定的仇人,竟然是暗中保护沈家的人?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知道的人越少,你们越安全。”陆啸天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

“但现在情况变了。周墨言背后有日本人的影子,他接近你绝不简单。离开他,清韵。

”清韵恍惚地摇头:“我需要这份工作...”“来司令部,给我当翻译。

月薪是银行的两倍,而且安全。”“我不需要你的庇护。”陆啸天眼神一暗,起身:“随你。

但记住,当你需要的时候,我永远在。”他离开后,清韵独自在走廊坐了很久。

直到周墨言匆匆赶来,手中提着果篮和补品。“听说伯母住院了,我来看看。

”他在清韵身边坐下,温和地说,“别太担心,现代医学发达,肺炎能治好。

”清韵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忽然问:“周经理,你认识日本人吗?”周墨言动作微微一滞,

随即恢复自然:“银行业务往来,难免接触各国商人。为什么这么问?”“随便问问。

”清韵移开视线。周墨言沉默片刻,轻声道:“清韵,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多说,但请你相信,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这话说得模糊,却更让清韵不安。母亲住院期间,

程致远几乎天天来陪护。这日,他趁清韵出去打水,低声对她说:“我查到了些东西,

关于周墨言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模糊的照片,

上面是周墨言与几个穿和服的男子在茶楼交谈。“上周拍的。

和周墨言见面的是‘三井商社’的人,明面上做贸易,实际是日本特务机构。

”清韵心往下沉:“你确定?”“我同学在报馆,他们盯三井商社很久了。

”程致远握住她的手,“清韵,离他远点。还有陆啸天,他也不是好人,

我听说他最近在和日本人秘密谈判...”“够了。”清韵抽回手,“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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