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何乔躺在病床上，干瘦的身子显得被子越发宽大，颈间的白色纱布氤氲出鲜血，在遍布白色的病房中显得格外刺眼。

三个小时前，厉砚霆眼睁睁看着她用玻璃碎片刺进脖子，一股莫名的错觉涌上心头。

为什么，会对她动恻隐之心？

她是……杀死姐姐的凶手啊。

何承济看到厉砚霆复杂的神色，嗤笑一声：“厉总不会舍不得了吧？还是真被她的演技骗到了？”

厉砚霆面无表情的瞥向他，在这一瞬突然觉得何承济面目如此狰狞，似魔鬼一般。

何承济双眸赤红、疯狂的盯着昏迷中的何乔：“好巧不巧，怎么就差了两分？这三年在疗养院，还是让她学到了新本事！厉总，你可别忘了厉宁姐的死！要不是她演技高超骗了厉宁姐，她又哪里来的机会？”

“何承济，你知道你的行为犯法了吗？”

厉砚霆声音低沉，面目看不出喜怒，与生俱来的矜贵疏冷如误入尘世的谪仙人，无形的气势让何承济身子一颤。

他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厉砚霆：“犯法？法律真的有用吗？如果有用，三年前她就该在监狱里赎罪、偿命！而不是安安稳稳的在疗养院活着！她既然善妒的爬上你的床，那么爱男人，我当然要满足她！”

“厉总，你真的心软了？她可是你的仇人……”

何承济一遍遍提醒着厉砚霆不能忘记厉宁的惨死。

仇人……

听到这两字，厉砚霆眸色加深，再次看向病床上的女人，薄唇紧抿眼神幽深。

厉母死得早，和姐姐厉宁的相互陪伴长大，亲姐胜似亲母，她的死，是厉砚霆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哪怕过了三年。

“你要是下不去手，就把人交给我！我会亲手替所有人讨个公道！”何承济突然开口。

厉砚霆眸色冰冷的盯着他：“你在和我谈条件？”

无形的威压，让何承济猛然惊醒。

他和厉砚霆从不在一个层面上，更无法对他指手画脚，这些年如果不是因为对何柔的亏欠，恐怕何氏早就在厉砚霆的打压下分崩离析。

现在两人能站在一处，并不代表何承济有资格，而是因为有着共同的仇人——何乔。

厉砚霆无视何承济苍白的脸色：“人是我的，生死都归我！再有下次，我不介意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何承济站再一旁沉默不言，垂下的眼眸满是不甘和恨意。

他往前走了一步，朝着厉砚霆说道：“柔柔昏迷三年刚醒，现在身边正是需要人照料的时候，不如让她去照顾柔柔，给她赎罪！”

何柔等不了了，等不及慢慢长日的折磨、赎罪。

提起何柔，厉砚霆眼中终于多了愧疚，这一次他没有再反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她欠柔柔的。”

厉砚霆离开后，何承济看着病床上的何乔，一步步的走过去猛地拽起她枯草般的发丝。

可此时的何柔除了微弱的气息和微蹙的眉头，没有一点意识。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以后你的日子只会更苦！你……只会死在柔柔前面！”

何承济狰狞的笑着，抓住发丝的手猛地松开。

砰——

何乔的头砸在枕头上，颈间的伤口再次撕裂，将纱布彻底染红。

厉砚霆和何承济先后离开，病房中终于恢复了安静，何乔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没有几块肉。

嘎吱——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床边。

看着昏迷中的何乔，不免轻笑一声：“怎么弄得这样狼狈？看着怪可怜的……只是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厉砚霆居然还是不忍心让你死，既如此不如让我拯救你吧。”

低沉的笑声如鬼魅般阴冷。

何乔昏昏沉沉中，眼前的画面一次次变幻。

生日宴上从楼梯上倒下的身影，如白色蝴蝶一般在空中抛出一个弧线，厉宁眼中的震惊、恐慌，深深刺痛了何乔的心。

“厉宁姐……不要！”

何乔伸手想要抓住她，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怎么都抓不到。

最终，白蝴蝶倒在一片血污之中，身边是绝望的厉砚霆，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何乔低头看向双手，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是我……是我害死了厉宁姐，我该死！”

画面一转，何乔出现在一张大床上，双手紧紧抓着被子遮盖住身体，面前是不停闪烁的闪光灯，像是凌迟的尖刀，将她的心脏割得破碎。

厉砚霆冷眼嗤笑的看着她：“何乔，一环套一环，是我小瞧你了！”

那双眼，布满复杂的情绪。

心痛、失望、后悔……

何乔猛地惊醒，茫然的看着四周白茫茫的装饰，鼻腔内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让她身体猛地一紧。

这是哪？疗养院么？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又被送回来继续遭受折磨！这样的日子何乔真的受够了，不想再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幽室里，不想再遭受非人的折磨。

她顾不得疼痛，猛地撕下手背上的针头。

刚进来的小护士只看见面色苍白、形体消瘦的何乔疯了一般的从病床上挣扎着下来，甚至牵动了多处伤口再次撕裂！

“你别动啊！伤口又裂开了。”

何乔看见护士，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尤其看到对方伸过来的手，刻在记忆深处的恐惧随着身体本能的强烈反抗。

“不要！不要过来！我真的知道错了。”

双手护着头，躲避着小护士的触碰，巨大的声音惊动到了外面的医生护士，瞬间病房内就被医护填满了。

何乔的身子不停地抖动着，消瘦的身子蜷缩在一起，眼中的恐惧让人心疼。

“她这是心理疾病，你们先出去。”

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皱起眉头说道，看向何乔的目光充满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