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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冰水浸没全身,陈斯年侧脸贴在盖子上,鼻子勉强呼吸。
努力调整换着姿势,手指在粗粝的麻绳上磨破皮,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开绳子。
方清予咬牙切齿,站了许久等不到陈斯年的道歉。
黄素素拽拽他袖子,眼角带泪小声哀求起来。
“哥哥,都怪我,听说姐姐为了挣工分,不停加班,连生病都强撑着。”
“嫂子回来拿衣服,就别惩罚她了,也怪我没提前和嫂子说,让她误会了......”
方清予咬牙切齿,手骨节捏的咔咔响。
“平常惯坏她了!都让她忘记,我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我说了算!”
“你不用给她求情,她什么时候想明白,给你道歉了,我再放她出来!”
陈斯年心灰意冷,一整晚都蹲泡在水缸里,身体彻底麻木。
浓浓的夜色从头顶盖子的缝隙间透过,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只能靠后背死死摩擦在缸内壁支撑着。
陈斯年被一声鸡叫声吵醒,呛了几口水,不敢猛烈咳嗽,努力保持水面平稳。
隔壁邻居王婶挥着木棍猛敲院门,嘴里不停叫骂。
“几天了几天了!整天晚上折腾没完没了,漂亮话一大箩筐,实事没干一件!”
“有娘生没爹养的**,非要强占我家两平米,还大学生,书都读到**里去了!”
“以前过的艰难的时候,是拉帮套,人家是夫妻俩活不下去,找个外男入赘干体力。你们家倒好,考上大学,带回来个只吃饭不干活的狐狸精!”
“不在自家小院里砌墙,非要霸占我家院子两平米,给狐狸精盖房!”
吵闹声唤起方清予,披着衣服连鞋都没穿好,赶紧跑出屋。
“吵什么吵,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当时可是都说好了的,我们给了你半年的粮票换的地!只是在墙角盖一间屋,咱们两家都是公平的,各出两平米!”
院门一开,王婶拿木棍戳着方清予,方清予踉跄连连后退。
“粮票吃完就没了,占地可是永久的!你们在屋里整天不安生,一堵薄墙,整天咿咿吖吖唱着靡靡之音,这间屋子推了,我要收回我家的地!”
王婶乱挥着木棍,一棍子砸在水缸上,院子里顿时满地水。
陈斯年无力趴在碎瓷片里,王婶吓得失声高喊。
“杀人了!大学生杀人了!方清予要杀妻!”
一时间万家灯火接连亮起,众人纷纷披着衣服朝方家院子跑来。
黄素素吓得赶紧紧闭屋门,把方清予关在外面,怎么敲也不开。
甚至还拖来柜子抵住房门。
王婶回过神,扶起陈斯年,让家人赶紧送来保暖的毯子。
绳子剪开,泡白的手腕早已磨破皮,猩红的血肉露出,淡粉色的血混着水滴滴落在地上。
方清予推开王婶,从地上拽起陈斯年,一边和众人解释着,一边想脱掉她沾满碎渣的外衣。
“是她先用水泼素素的,你们敢说自己都没打过妻子吗?我这只是小惩大诫!”
陈斯年沙哑的尖叫声响起,众人听着心疼的直皱眉,王婶挥木棍狠狠揍在方清予的后背。
“别扒她外衣了!和皮肉都连在一起了!”
外衣脱掉一个袖子,陈斯年的手臂一片猩红。
周围邻居气红了眼,抄起锄头,不顾方清予的阻挠,把墙角的小屋推倒。
村长颤颤巍巍跑来,看着陈斯年晕到在王婶的怀里,气得直跺脚。
“造孽啊!赶紧送到卫生所,快!可一定要把人救回来!”
方清予不耐烦推开众人,阴沉着脸。
“她就是瞎娇气吓唬人,只是稍微泡久了一点,怎么可能会丢了命!”
“你们就是想巴结他们家!他们家祖上可是地主!现在可是新时代,在巴结也没用!”
“陈斯年,你有本事现在咱们去离婚!以后各过各的,谁也不影响谁!”
陈斯年缓缓睁开眼,眼神坚定的看向方清予。
“你说到做到!现在就去。”
众人将俩人分开,王婶护着陈斯年,一起去了村办公室。
盖章之际,方清予又抽回自己的结婚证,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陈斯年坐在椅子上,像早料到了会是这样一样,肩膀轻颤着惨笑。
村长急着追出去,陈斯年伸手拽住他的衣服。
“求您,可以帮我安排一辆车,送我和乔西进城吗?”
村长无奈长叹,郑重的将进城介绍函交到陈斯年手里。
陈斯年小心翼翼的翻看,可纸张上还是被血污掉一块。
当天下午,陈斯年抱着行李,怀里搂着哭累睡着的方乔西,在颠簸的车里,扬起一路尘土。
回头看着渐渐消失的小镇,眼里再无任何留恋。
方清予,以后各自安好,守着你的挚爱,永远埋在这座大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