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来飞燕

盛夏的起始，是无数场细密而暴烈的骤雨，而后才是这凝滞的，令人窒息的闷热暑气。

蒋煜慌张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分明是血，自己手中为什么会有血呢？

他很不解，他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直到他抬头看到眼前发生的，血被大雨冲刷着蔓延很远变得稀薄起来。

这明显是车祸现场，一把黄色的伞倒伏着散落在路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抬眼就看到一个女子长发散开的倒在自己面前，她的白裙染成血色。

此刻大雨倾盆，街上的车子很少，他跑了过去看了下那个女子，他不敢乱动。

他赶快掏出电话打医院的电话，他的手一直在发抖，连手机的屏幕都解不开，他太害怕了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

“冷静，冷静下来啊！蒋煜。”说着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慢慢的将手机打开！”蒋煜一直在对自己自言自语，让自己平复下来心情。

“对！很好，就这样。”

蒋煜的手终于勉强止住了抖，成功的解开屏幕，打通了电话，但是救护车过来，却是要十分钟。

“十分钟，你再坚持十分钟就好了。”蒋煜将那个女子抱在怀里面不断对那个女子说着，想让她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蒋煜怀里面的她好像在说着些什么，一直在张嘴，他赶快蹲下将耳朵靠近，却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他泪流满面，他无能为力。

她看着蒋煜着急的神情，自己想要说话却没法办到，只好对他笑一笑。

她可能要不行了，她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手想去碰碰蒋煜的脸将他的眼泪擦去。

她口中说着别哭，但是蒋煜却没听到，只见到她张开的嘴却没发出声音的无奈，就这般笑着看你吧！

我也惧怕死亡，但是为了不让你流泪，我就笑对。

视线一转他眼前的雨水都消失了，先闻到的是一股栀子花味道，他先愣了一下。

突然蹲着的蒋煜身前是一个带着甜甜微笑穿着裙子的小女孩，给了他一颗奶糖。“哥哥，你不要哭了，我给你吃糖吧！”

蒋煜抬头看见了那个小女孩，感觉很眼熟。

刚当蒋煜要开口叫住她的时候。

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她就长得与自己一般大了，时间是多么不可琢磨。

“哥哥你怎么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啊！”她穿着一身白裙，就在面前捂嘴咯咯地笑，嘴里面还含着糖，把手给放在背后。

自己则是穿着一身西装在她后面，好像是在上班了，眼前的女孩则是在蹦蹦跳跳的，很开心的模样。

她躺在病床上，嘴唇苍白的样子，另一边的医生对蒋煜说过她的病症后，直接让他愣住了，这让他彻底的无能为力了。

他手上拿着病例的单子，在病房外面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跌坐在地上面，看向洁白的天花板，就这么像雕塑一般久久的他才站起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吸了吸鼻子，打开病房的门，走到她面前去。

他故作乐观的说：“没事的，就是你平时挑食，不吃青菜，导致的营养不良。”但是他给她削苹果落下的皮总是连不在一起。

你瞒不住她的，你的慌张是每时每刻的。

她看出来哥哥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牵强作笑的感觉，但她还是露出笑容来。“哦，那以后我就不挑食了。”

“都听哥哥的话。”

“这样你就不会有事情了。”

蒋煜要去拿钱，哪怕这个根本就是徒劳的，是无用功，但是哪怕能让她陪在身边哪怕一刻，这些又有什么值得珍贵的。

在她化疗的时候，蒋煜是哭的最凶的，气都喘不过来，每次还要她来安慰，“真是的，爱哭鬼哥哥。”

此后她的身体愈来愈虚弱，头发也把把的脱落，很快她的头上就没有头发了。

所幸蒋煜就陪着她一起剃了头发，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光头的模样还可以再笑笑“哈哈，哥哥，这个样子好好笑。”

“你还不是一样，傻傻的。”

“哥哥才是最傻的。”

蒋煜站在旁边问：“有什么想要吃的吗？”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医生已经给蒋煜说了，最多还有半个月。

“红烧肉，哥哥做这个最好吃了。”

“好！我给你做。”

她手里面端着蒋煜给她做的红烧肉，很开心看着蒋煜，“终于可以吃到这个了，这段时间没吃到这个可让我馋坏了。”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真好吃。”

蒋煜把自己的眼泪转到窗边抹干，又怕再也看不到了，赶快将自己的眼睛死死盯住，面前这个可爱的笑容。

“哥哥可以拍张照片吗？”

“到时候烧给我。”

蒋煜想带她离开医院，但是她的身体，已经离不开这个地方了，对于今天能见到太阳都要报以最高的庆幸了。

蒋煜只好去借到一个照相机，给他们拍下最后一张合影。

他们都是笑着的，但是这并不快乐。

她躺在病床上面，一直笑着不知道怎么的又自言自语地说起：“听说到人死后最后丧失的是听觉。”

“所以在我死后不要拉着我的手哭。”她的眼睛看向了蒋煜那一池水的涟漪。

这一句她是没说出口，记得告诉我“你爱我！”她害怕给蒋煜添上负担，让他伤心，让他以后会想起自己。

“你哭我是听得到的。”

“你不要哭哦！不然我也会很伤心的。”

“还有……忘了我！”她终于是忍不住哭了下来，但还是用满泪眼对着蒋煜的眼睛，要他答应。

“哥哥快答应我！”

“好……好，我答应你！”

“那就好，我放心了，不然我可不会安心。”

她的声音开始喘了，蒋煜赶快按下了呼叫铃。“找一个爱你的人。”

她的手要最后触摸一下面前的这个人，她知道这已经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不是爱能超越生死吗？偏偏路远还山高，我只一心愿他好。

蒋煜将脸凑了过去，她摸到了他眼泪。“要笑...”这几个字她已经没力气说出来了。

我只好就这般笑着看你，什么生死都看淡。

医生护士紧急地进来在她身上插满仪器。“快，患者心跳骤停，推入急救室。”

蒋煜慌张地看着病危通知书，手止不住地抖勉强签上字后，他跪坐在急诊室门口。

手术室的灯光亮起，蒋煜就在门外，他一个信奉鬼神的人，但在这一刻上，他将自己所知的神明都祷告了一遍。

神啊！你所需要的是什么呢？我愿意将我的全部给你，哪怕是堕入地狱我又怎会迟疑。

“抱歉。”出来的医生带着伤心的表情。

蒋煜已经知道了，这次她是真要离开他了，是绝不回头的那种。

都说要同命运一战，只要不是生死永隔，山水的阻隔又算什么，那生死永隔，就是真得无能为力了。

他发了疯的跑进去，看着她就那么安静的在那个地方，那个纯白的床上，孤零零的。

蒋煜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哭腔，另一只手抓住她逐渐冰凉的手，忍着泪眼对她说着，“你好狠心就让我这么一个人了！”

“我从今以后，都是一个人了。”

“春天的鲜花，夏天的蝉鸣，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飞雪，好多好多，都没一同去看过。”

她的眼角缓缓流下一行泪痕。

后来护士将她生前的一封信交给了蒋煜。

一封给爱哭鬼哥哥的信。

我一猜想哥哥就会哭的流鼻涕，但是我却没办法去安慰，后面紧紧跟着一个自画的笑脸，你看看我的笑就不要哭了。

我们这样好不好，我先去下面奋斗一下，赚个大钱，买栋房子，这样哥哥下来的时候就有地方住了。

我可不要看哥哥黑发的样子，你长出白发来的时候才好，这样显得我年轻。

你还要多笑笑，后面的几个字都被眼泪打湿得模糊了，你还要找一个爱的人。

好了，我要去下面上班找工作了，有事情会托梦的，不用担心。这话前面被涂了一大团的黑印。只看得出我和你这两个字。

再次见面你请我吃蛋糕吧！我就原谅你这一辈子没说爱我。

蒋煜吞下哭腔说：“下辈子，你再叫我哥哥，我就认得出来你，就会保护你。”

“一定，一定。”

蒋煜一声惊呼后他醒了过来，他的枕头都被打湿了，他手都在颤动，就像是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声嘶力竭。

小说《南来飞燕》 南来飞燕第1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