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里的旧棉絮

1寒雾清晨六点，秦舒把刚温好的牛奶倒进玻璃杯时，窗外的寒雾正顺着窗棂往下淌。

南方的十二月没有雪，却带着浸骨的湿冷，像一块拧不干的抹布，擦得空气都发潮。玄关处，

顾言的公文包斜靠在鞋柜上，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文件夹。秦舒走过去，指尖刚碰到包带，

就听见卧室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她顿了顿，没去碰，转身走进厨房，

把煎好的鸡蛋摆进盘子里——蛋白边缘煎得微黄，是顾言喜欢的样子。结婚五年，

她早就把他的喜好刻进了骨子里。他不吃葱蒜，她做菜时会把配料单独盛出来；他胃不好，

她每天早上都会温一杯牛奶，从不喝冰的；他穿衬衫要熨烫平整，

她前一晚就会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挂在衣柜最外层。可顾言，好像越来越记不住她的习惯了。

“我走了。”顾言穿着外套从卧室出来，头发有些凌乱，眼底带着熬郁的红血丝。

他拿起餐桌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含糊地说，“今晚有个项目评审会，可能要通宵，

不用等我。”秦舒递给他保温杯：“里面是红糖姜茶，你胃不好，别喝咖啡。”“知道了。

”顾言接过杯子，塞进公文包，脚步没停，玄关的门“咔嗒”一声关上，

带走了屋里仅存的一点暖意。秦舒站在原地，看着桌上剩下的半杯牛奶，慢慢凉透。

她和顾言是大学同学，他是计算机系的学霸，她是中文系的文艺青年。恋爱时，

顾言会骑着自行车载她穿过校园的梧桐道，会在图书馆陪她看书到闭馆，会在她生日时，

用攒了一个月的生活费给她买一支钢笔，说“以后你写的每一个字，我都想读”。

那时的他们，连沉默都带着甜意。可结婚后，尤其是顾言升为部门经理后，一切都变了。

他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话越来越少。他们的婚姻，像一杯被不断加水的茶，

渐渐淡得没了味道。中午，秦舒接到了婆婆的电话。“小舒啊，你跟顾言商量一下，

下周我们老家拆迁，要选安置房，你们抽空回来一趟吧。”婆婆的声音带着期待，

“你爸念叨顾言好久了，想让他回来陪他喝两杯。”秦舒握着手机，眉头微微蹙起：“妈，

顾言最近很忙，可能抽不出时间。要不我先回去看看？”“那怎么行？

”婆婆的语气沉了下来，“拆迁是大事，得男人拿主意。小舒，不是我说你，

顾言现在是越来越忙了，可再忙，家里的事也不能不管啊。你是不是没跟他说清楚？

”“我跟他说过。”秦舒的声音有些无力，“他说项目太忙，走不开。”挂了电话，

秦舒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墙上的婚纱照。照片里，她穿着白色的婚纱，

顾言穿着黑色的西装，两人笑得一脸幸福。那时的顾言，眼里有光，有她。可现在，

他的眼里只有工作，只有项目。下午，秦舒去超市买菜，路过一家花店，

门口摆着一束束洋桔梗，是她最喜欢的花。恋爱时，顾言每个月都会送她一束，

说洋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可结婚后，他再也没送过。秦舒站在花店门口，看了很久，

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她现在的生活，已经没有了买花的闲情逸致。家里的开销要算计，

婆婆的身体要照顾，顾言的饮食要操心，她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不停旋转，

却不知道自己在为谁而转。晚上七点，秦舒做好了晚饭，三菜一汤，都是顾言爱吃的。

她把饭菜端上桌，坐在餐桌旁，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寒雾越来越浓。八点，九点，

十点……顾言还没回来。秦舒拿起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可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

终究还是放下了。她知道，就算打了，得到的也只是“快了”“再等等”之类的敷衍。

她站起身，把饭菜放进冰箱。冰箱里空荡荡的，除了今天买的菜，就只有几瓶矿泉水。

这个家，好像越来越不像家了。凌晨一点，秦舒被开门的声音吵醒。她从卧室出来，

看见顾言正脱鞋，外套上沾着酒气和寒气。“你回来了。”秦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顾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还没睡：“你怎么还没睡？不是让你别等我了吗？

”“我给你热了饭菜。”秦舒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微波炉。顾言没说话，坐在沙发上，

拿出手机刷了起来。微波炉“叮”的一声，秦舒把饭菜端出来，放在他面前：“快吃吧，

都凉透了，热了一下。”顾言拿起筷子，机械地吃着，目光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秦舒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她想说些什么，

想问他为什么不关心她，想问他是不是不爱她了，可话到嘴边，

却变成了：“妈给我打电话了，说老家拆迁，让我们回去一趟。”顾言嚼着饭菜，

含糊地说：“知道了，等我忙完这个项目再说。”“这个项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秦舒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从上个月说到这个月，从这个月说到下个月，

你到底有没有把家里的事放在心上？”顾言终于抬起头，眉头皱起：“我不忙工作，

怎么赚钱养家？你以为家里的房贷、车贷，还有你婆婆的医药费，都是大风刮来的？

”“我没说不让你忙工作！”秦舒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关心一下这个家，关心一下我！你知道我每天在家有多累吗？

照顾完老人照顾你，你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顾言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买？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我想要的不是钱！”秦舒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想要的是一个能陪我说说话、能跟我分担家务、能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的丈夫！

而不是一个每天只会赚钱、回家就只会刷手机的陌生人！”顾言看着她流泪的样子，愣住了。

他好像很久没见过秦舒哭了，上一次，还是他们刚结婚时，他因为工作失误被领导批评，

秦舒抱着他，哭着说“没关系，我相信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以为，只要努力赚钱，让秦舒过上好日子，就是对她最好的爱。

可他忘了，秦舒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我累了。”秦舒擦干眼泪，站起身，

“我先去睡了，饭菜你慢慢吃。”她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也关上了心门。

顾言坐在餐桌旁，看着桌上的饭菜，突然没了胃口。他拿起手机，

屏幕上还停留在工作群的聊天界面，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了。

他想起秦舒刚才流泪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想敲门，

可手抬了很久，终究还是放下了。他不知道，他们的婚姻，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

而他，又该何去何从。2裂痕接下来的几天，秦舒和顾言陷入了冷战。

秦舒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早上给顾言准备早餐，不再给他温红糖姜茶，不再熨烫他的衬衫。

她每天按时起床，送孩子上学（注：前文未提及孩子，此处补充：女儿顾念，六岁，

上一年级），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家务，下午接孩子放学，辅导作业，做饭。

她的生活像一条既定的轨道，平稳运行，却再也没有了顾言的位置。

顾言也感觉到了秦舒的变化。早上醒来，餐桌上没有了温热的早餐，

只有一杯冰冷的牛奶；晚上回家，秦舒不再像以前那样迎接他，而是要么在辅导女儿写作业，

要么在做家务，对他视而不见。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跟秦舒道歉，可话到嘴边，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习惯了秦舒的付出，习惯了她的包容，却忘了，她也需要关心，

也需要爱。周五晚上，顾言提前回了家。他买了一束洋桔梗，是秦舒最喜欢的颜色。

他想借此机会，跟秦舒好好谈谈。秦舒正在厨房做饭，听见开门的声音，愣了一下。

她转过身，看见顾言手里拿着一束花，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你怎么回来了？

”秦舒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我……我提前结束了会议，想回来陪你和念念吃晚饭。

”顾言走到她面前，把花递给她，“这是给你的。”秦舒看着那束洋桔梗，心里五味杂陈。

她很久没收到过顾言送的花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那么喜欢这种花。她没有接花，

只是淡淡地说：“放桌上吧。”顾言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他把花放在餐桌上，

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秦舒忙碌的背影：“我来帮你吧。”“不用了，快好了。

”秦舒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顾言站在原地，看着秦舒熟练地翻炒着菜，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愧疚。他想起以前，秦舒做饭时，他总会从身后抱住她，

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说“老婆辛苦了”。可现在，他们之间只剩下沉默和疏离。晚饭时，

女儿顾念看着气氛不对，小声说：“爸爸，你好久没陪我吃饭了。”顾言摸了摸女儿的头，

勉强笑了笑：“爸爸以后会经常陪念念吃饭的。”“真的吗？”顾念眼睛一亮，

“那爸爸下周能陪我去参加亲子运动会吗？我们班同学的爸爸都会去。

”顾言的目光看向秦舒，秦舒低着头，吃饭的动作没有停顿，仿佛没听见。

“爸爸……”顾念拉了拉他的衣角，眼里满是期待。“好。”顾言咬了咬牙，答应了，

“爸爸下周一定去。”顾念欢呼起来，秦舒却抬起头，看了顾言一眼，

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晚饭后，顾念去房间写作业，客厅里只剩下秦舒和顾言。

“小舒，”顾言率先打破沉默，“对不起，前几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秦舒收拾着碗筷，

没有看他：“没什么。”“我知道，最近我忽略了你和念念，忽略了这个家。

”顾言走到她身边，想帮她收拾，却被她躲开了。“不用了，我自己来。

”秦舒的声音依旧平淡，“你去陪念念吧。”顾言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着急：“小舒，

我知道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以后会多抽出时间陪你和念念，会关心这个家，

会……”“顾言，”秦舒打断他，转过身，看着他，“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我不是怪你忙工作，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好像越来越远了。”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愤怒，

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秦舒的声音有些沙哑，“以前，

就算你再忙，也会给我打电话，会跟我分享工作上的事，会关心我的心情。可现在，

你回家就只会刷手机，我们一天说不上十句话。我有时候会觉得，这个家对你来说，

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顾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秦舒的话像一把锤子，

敲在他的心上，让他无法反驳。“我知道你压力大，想给我们更好的生活。”秦舒继续说，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的生活，不是住多大的房子，开多好的车，

而是有一个爱我的丈夫，有一个完整的家。我们现在，像两个合租的陌生人，

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顾言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他看着秦舒，

突然发现，她好像瘦了很多，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曾经光滑的额头，也爬上了细密的纹路。

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他。“小舒，我……”顾言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会改的，真的。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秦舒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她想起恋爱时的美好，

想起结婚时的誓言，心里的防线渐渐松动。“我不是不想原谅你。”秦舒叹了口气，

“我只是怕，这次原谅了，下次你还是会这样。顾言，婚姻是需要两个人一起经营的，

光靠我一个人，撑不下去。”“我知道，我知道。”顾言急忙说，

“我以后一定会多抽出时间陪你和念念，会主动分担家务，会关心你的心情。你相信我，

我一定会改的。”秦舒看着他真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但我希望，

小说《冬阳里的旧棉絮》 冬阳里的旧棉絮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