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游戏里的NPC保姆

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姜小鱼的头脑清醒了几分。走廊尽头那断断续续的哼歌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着她的鼓膜。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那股萦绕不散的寒意中移开，集中在手腕的银色终端上。指尖轻触，一道淡蓝色的光屏投射出来，显示着当前副本的简易地图和几个闪烁的光点。其中一个代表她自己的绿色三角，正位于标注为“旧校舍-东翼走廊”的区域。而代表任务目标——无头学姐玛丽的，是一个不断明灭的红色标记，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音乐教室”？还有一个密集的黄色光点群，正在快速移动，似乎……是玩家？

“玩家？”姜小鱼心里咯噔一下，K说过，要维持副本平衡，避免玩家团灭，也要防止BOSS消极怠工。看玛丽这标记闪烁的频率，消极怠工是没跑了，但那些玩家……

她深吸一口气，循着地图指示，放轻脚步，朝着音乐教室的方向摸去。越靠近，那哼歌声就越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走调走得厉害。

教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姜小鱼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一个穿着陈旧但依稀能看出曾经华丽的宫廷裙的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一架布满灰尘的钢琴前。她的脖颈之上空空如也，原本头颅的位置被一片朦胧的、仿佛由怨念凝聚的黑雾所取代。那走调的、带着哭腔的哼歌，正是从那里发出的。她的姿态，充满了被世界遗弃的孤寂。

而在教室另一个角落的破旧立柜后面，隐隐传来压抑的呼吸声和极低的交谈。

“她、她好像不动了……”

“机会！趁现在，我们绕过去，出口就在她后面那个门！”

“可是……她万一突然……”

“别废话了！这鬼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多待！”

是玩家，听起来是三个年轻人。

姜小鱼皱了皱眉。按照设定，无头学姐玛丽应该对闯入者有着极强的攻击性，可现在，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玩家们显然打算利用这个机会溜走。这不符合“正常运营”的要求。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协调”，柜子后的玩家已经行动了。三个人影，两男一女，猫着腰，屏住呼吸，贴着墙边，试图从玛丽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溜向教室的后门。

就在他们移动到教室中央时，那走调的哼歌声戛然而止。

玛丽的身影猛地转了过来！虽然没有头颅，但那团代表她面部的黑雾剧烈地翻涌起来，散发出冰冷的恶意。宫廷裙无风自动，她以一种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漂浮般的速度，猛地朝那几个玩家扑去！裙摆带起阴冷的风，吹动了地上的尘埃。

“啊——！”女玩家发出凄厉的尖叫。

三个玩家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但玛丽的速度太快了，她那苍白的手指伸长，带着尖锐的黑色指甲，眼看就要触碰到最后面那个男玩家的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姜小鱼动了。不是出于英勇，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看到“问题儿童”失控时本能的反応。她一把推开了音乐教室的门。

“玛丽！”她的声音在空旷破败的教室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盖过了玩家的尖叫。

玛丽的动作猛地一滞，悬浮在半空，面部的黑雾转向姜小鱼的方向，恶意似乎凝滞了一瞬。

那几个玩家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与现代恐怖场景格格不入的休闲服的女孩。

姜小鱼没有看玩家，她的目光锁定在玛丽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她那因为快速移动而变得格外凌乱、沾满了灰尘和蛛网的长发上。

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无奈和“果然如此”的表情，像是幼儿园老师看到小朋友又把饭粒弄到了衣服上。

“说了多少次了，”姜小鱼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携带的（系统配发的初级物资）腰包里，掏出一瓶……护发素？包装上还印着某个现实世界里常见的平价品牌logo，在这里显得无比荒诞。

她朝着玛丽走去，步伐稳定，仿佛面前不是能轻易撕碎人类的怨灵，只是一个不爱整洁的问题少女。

“追人前先把头发梳好！你看这乱的，还有蜘蛛网，多影响形象？”姜小鱼的语气带着点责备，更多的是习惯性的絮叨，“女孩子家，就算……呃，情况特殊，也得注意仪表。”

她走到玛丽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仿佛来自墓穴的阴冷气息。那翻涌的黑雾几乎要碰到她的脸。

玛丽僵在那里，攻击的姿态还保持着，但那股凌厉的杀气却诡异地消散了。她似乎……懵了。

姜小鱼拧开护发素的盖子，倒了一些在手上，然后非常自然地伸出手，开始……梳理玛丽那凌乱纠结的长发。她的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但很仔细，一点点把打结的地方理顺，抹上护发素，让干枯的发丝暂时恢复了些许光泽，顺便拍掉了上面的灰尘和蛛网。

那几个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追杀他们的恐怖无头女鬼，此刻像个洋娃娃一样，被一个陌生女孩整理着头发？这比见鬼还让人惊悚！

“好了，”姜小鱼做完这一切，拍了拍手，把护发素塞回腰包，又拿出一面小镜子，举到玛丽面前那团黑雾的位置，“你自己看看，是不是精神多了？”

那团黑雾凑近镜子，停顿了几秒，然后……微微上下晃动了一下，像是在点头。周身那股冰冷的怨气，似乎都淡化了不少。

姜小鱼这才转向那几个已经石化的玩家，摆了摆手：“还愣着干什么？出口在那边，赶紧走。记得给个好评……哦不对，这里没评分系统。快走吧。”

玩家们如梦初醒，几乎是连滚爬带地冲向教室后门，瞬间消失不见。

教室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姜小鱼和安静下来的无头学姐。

玛丽……或者说她面部的黑雾，转向姜小鱼，一种微弱的、带着疑惑和一丝……依赖？的情绪波动传递过来。

姜小鱼看着终端上玛丽的状态栏，【情绪值：稳定（轻微困惑）】、【工作积极性：低（需引导）】。

“光梳头不行，”姜小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玛丽说，“心病还得心药医。怕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才让她这么消极……”

她调出玛丽的背景资料快速浏览：“因背叛而被斩首……渴望被爱，渴望朋友……”

姜小鱼若有所思。她再次看向玛丽，语气放缓了些：“好了，头发梳好了，就别老蹲在角落里哼歌了。下次……我带本新的爱情小说给你看？老是沉浸在过去那点破事里，多没意思。”

那团黑雾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攻击意图，反而缓缓飘回钢琴前坐下，哼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没那么走调了，甚至带上了一点微不可查的、期待的意味。

【系统提示：无头学姐玛丽情绪值提升。消极怠工状态暂时缓解。】

姜小鱼松了口气，感觉比在幼儿园带一天孩子还累。

这只是第一个。

---

根据终端导航，姜小鱼使用K给她的“协调员通道”（一个需要特定权限才能激活的、隐蔽的传送点），来到了第二个“问题儿童”的辖区——血腥屠宰场。

刚踏出传送点，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腐肉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差点背过气。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眼角抽搐。

这里与其说是屠宰场，更像是一个正在进行极端清洁手术的无菌室……如果忽略墙上挂着的各种型号的屠刀和钩子，以及地上偶尔可见的、无法彻底清除的暗红色污渍的话。

一个身材极其高大魁梧、围着沾满污迹（但看得出被努力清洗过）皮质围裙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他脑袋像个被砸扁的土豆，五官扭曲，一只眼睛耷拉着，另一只则闪烁着偏执的光芒。他手里没有拿着标志性的砍刀或电锯，而是……一把超大号的板刷，和一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散发着浓烈bleach气味的大桶。

他正蹲在地上，用板刷蘸着漂白水，发了疯似的刷洗着一块看起来像是……凝结血块的东西。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脏……太脏了……必须干净……一点都不能留……”

这就是有洁癖的腐烂屠夫，巴克。

姜小鱼注意到，在屠宰场的角落里，瑟缩着两个玩家。他们看起来经历了一场亡命奔逃，身上沾满了泥泞和……可能是为了躲避追杀而故意弄上的血污？此刻他们脸色惨白，看着正在疯狂刷地的屠夫，大气不敢出。

屠夫巴克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清洁世界里，暂时无视了这两个“污渍源”。

姜小鱼扶额。这情况，比玛丽那边还棘手。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尽量不踩到任何“不干净”的区域。

“巴克？”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屠夫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刷地的动作停下。他缓缓转过头，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住姜小鱼，尤其是在她干净的鞋子和裤脚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确认了她没有带来新的污染，眼神里的凶戾才稍微减退，但偏执的光芒依旧。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表达不满。

姜小鱼指了指角落里的玩家，又指了指地上被他刷得几乎要冒烟的地面，用商量的口吻说：“巴克，我知道你爱干净，这是好事。但是，你的‘工作’呢？你看那两位，‘食材’……呃，不是，‘客人’都等急了。你是不是应该先完成你的本职工作——比如，追他们一下？”

巴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那两个玩家，尤其是在他们脏污的衣服上扫过，眼神里立刻流露出极度厌恶的神色。他举起沾满漂白水泡沫的板刷，对着玩家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在衡量是先清理掉这两个“移动污染源”，还是继续跟地上的顽固污渍较劲。

最终，对“清洁”的执念占据了上风。他对着玩家们发出一声威胁性的低吼，然后又埋头开始刷地，意思是“等我打扫干净再收拾你们”。

那两个玩家吓得魂飞魄散，但又不敢动。

姜小鱼无语。这洁癖严重影响到“工作绩效”了。

她想了想，从腰包里（天知道这初级物资包为什么连这都有）掏出一瓶强力去污喷雾和一大包湿巾，走到巴克身边。

“光用漂白水味道太大了，而且伤手。”她把去污喷雾和湿巾递过去，语气像个推销员，“试试这个，快速去污，不留痕迹，还有柠檬清香。湿巾随身带着，看到哪里脏了随手擦擦，比你扛着个大桶方便多了。”

巴克停下动作，歪着他那颗土豆脑袋，看了看姜小鱼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硕大的板刷和气味刺鼻的桶，似乎在思考。

他伸出沾满泡沫的、粗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片湿巾，学着姜小鱼的样子，在旁边一块稍微干净点的金属台上擦了擦。

看着湿巾上擦下的淡淡污渍，以及留下的清新气味，巴克那只完好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他一把抓过那包湿巾和去污喷雾，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咕噜声。然后，他立刻开始用湿巾擦拭他那把心爱的（但同样被清洗得锃亮）的屠刀，似乎暂时完全忘记了角落里的玩家和未完成的地面清洁。

姜小鱼趁机对那两个已经看傻了的玩家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屠宰场另一侧的一个通风管道口，那是系统标注的备用出口。

玩家们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进了管道。

【系统提示：腐烂屠夫巴克获得“清洁替代方案”，工作干扰度降低。可尝试引导其在追击过程中使用便携清洁工具。】

姜小鱼揉了揉太阳穴。行吧，也算有进展。

---

最后一个“客户”，怕黑的血腥小丑潘尼维斯，位于诡笑马戏团。

姜小鱼到达时，马戏团帐篷里一片漆黑，只有中央舞台区域有一盏孤零零的、接触不良不断闪烁的顶灯。灯光每次明灭的间隙，都能看到一个穿着五彩斑斓但沾染着暗红色污渍的小丑服、脸上画着永恒夸张笑容的身影，蜷缩在灯光正下方，随着灯光的闪烁而瑟瑟发抖。

他那张滑稽的笑脸，在明暗交替间，呈现出一种极度恐惧的扭曲。

这就是恐惧的化身，怕黑的小丑。

姜小鱼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细微声音。

她叹了口气，走到帐篷边缘的总电闸旁边——终端地图上有标注。她尝试推上电闸。

“啪嗒。”

几盏功率不强的辅助照明灯亮了起来，驱散了帐篷里大部分的黑暗，虽然依旧显得昏暗，但至少不再是令人不安的全黑。

灯光稳定下来的瞬间，舞台中央的小丑潘尼维斯猛地停止了颤抖。他抬起头，那张夸张的笑脸似乎都自然了一些。他左右看了看，确认黑暗真的被驱散了，然后……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慵懒中带着危险的气息。他看向站在电闸旁的姜小鱼，猩红的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充满恶意的笑容，手指间不知何时已经夹住了几柄寒光闪闪的小刀。

“哟~来了个新的~小~点~心？”他的声音尖细而滑腻，带着小丑特有的腔调，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朝着姜小鱼飘来，手中的小刀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姜小鱼站在原地，没动。她只是抬了抬手腕，亮出那个散发着微光的银色终端。

潘尼维斯的动作瞬间僵住，距离姜小鱼只有几步之遥。他脸上的恶意笑容凝固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然后是浓浓的不爽和……委屈？

“切~没劲~是管理员啊。”他撇撇嘴，收起小刀，双手插在裤兜里，踢踏着脚步，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来找**嘛？没看到我正在……呃，酝酿情绪吗？”

“酝酿怕黑的情绪？”姜小鱼毫不客气地戳穿。

潘尼维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道：“谁、谁怕黑了！我那是在感受黑暗的艺术！汲取恐惧的精华！你懂什么！”

“行行行，你感受艺术。”姜小鱼懒得跟他争辩，直接提出解决方案，“以后你‘演出’的时候，我会跟控制台申请，给你这片区域保持基础照明。但是，作为交换，”她盯着潘尼维斯的眼睛，“灯光给你了，你就得好好‘工作’。别再给我缩在灯底下发抖，听到没？要是再被投诉消极怠工，我就把你扔回全黑的环境里，让你好好‘感受艺术’。”

潘尼维斯缩了缩脖子，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嘴上还不服软：“哼！知道了！啰嗦！灯光……记得调暖一点，冷光刺眼！”

【系统提示：诡笑小丑潘尼维斯达成“照明协议”。预计工作积极性将显著提升。】

处理完三个“问题儿童”，姜小鱼感觉身心俱疲。这工作简直是对耐心和世界观的双重考验。

她使用协调员权限，直接传送回了运维中心。

金属舱门打开，K正抱着一桶泡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主屏幕上回放的姜小鱼“工作实录”——尤其是她给无头学姐梳头那段。

“干得不错嘛，保姆**。”K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护发素攻势？清洁工具替代法？照明协议？很有创意。看来你确实有点天赋。”

姜小鱼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气无力：“我只觉得我快神经衰弱了……他们每一个都……”她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都很有个性，对吧？”K接口道，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习惯就好。记住，把他们当成需要特殊关怀的‘客户’，了解他们的核心需求，满足它，或者……‘引导’它。我们的目标是维持运行，不是根除问题。有时候，有点‘个性’，反而能让玩家的体验更……‘丰富’。”

他放下泡面桶，表情稍微正经了点：“不过，你做得很好，至少避免了今天这几个副本出现玩家大规模精神创伤或者BOSS完全**的情况。维持了基本的平衡。”

“平衡……”姜小鱼喃喃道，回想起今天经历的一切，仍然觉得荒谬绝伦。

“好了，第一天实习结束。回去好好休息，明天……”K指了指屏幕上又开始闪烁的几个其他副本的警告标志，“还有更多的‘问题儿童’等着你去安抚呢。”

姜小鱼看着那些代表着未知麻烦的闪烁光点，长长地、认命地叹了口气。

这工资，果然不是白拿的。

小说《恐怖游戏里的NPC保姆》 恐怖游戏里的NPC保姆第2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