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裙里的风

一、清晨的粥与碎碎念林晚的闹钟永远比手机显示的“日出时间”早四十分钟。五点二十分，

厨房的灯先于客厅亮起，她趿着磨平鞋底的棉拖，打开冰箱时，冷气扑在脸上，

让她打了个哆嗦——昨晚剩的半颗白菜躺在角落，鸡蛋只剩三个，

还是上周陈凯从超市随便拎回来的，蛋壳上沾着泥点。她先淘洗小米，砂锅架在灶上，

蓝火舔着锅底，发出细微的“咕嘟”声。转身切白菜时，

刀刃碰到菜板的声响惊醒了卧室的陈凯，他在里面嘟囔：“能不能轻点，

周末也不让人睡个好觉。”林晚握着刀的手顿了顿，把力度放得更轻，

指尖却不小心蹭到刀刃，划出一道细小红痕，她没管，只是用清水冲了冲。六点十分，

粥熬得黏稠，林晚把鸡蛋打进平底锅，边缘刚凝出金黄，婆婆张桂兰就拄着拐杖走进厨房，

扫了眼灶台：“粥怎么这么稀？我牙口不好，得熬得更稠些。”她拿起勺子搅了搅，又道，

“鸡蛋也没放酱油，小宇不爱吃淡的。”林晚没说话，把鸡蛋盛进盘子，撒了点盐。

这时小宇背着书包跑出来，抓起一片面包就往嘴里塞：“妈妈，快点，今天要值日，

迟到要被老师罚站！”林晚赶紧把粥装进保温桶，又往小宇书包里塞了盒牛奶，

转身时撞翻了酱油瓶，深色液体在瓷砖上漫开，像一块难看的疤。“你看你，

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张桂兰皱着眉，从阳台拿来抹布，“我来擦吧，你赶紧送小宇，

别让孩子迟到。”林晚蹲下来抢过抹布，指尖的伤口碰到酱油，传来刺痛：“妈，我自己来，

您歇着。”送小宇到学校门口时，已经七点零五分，值班老师正在锁校门。

小宇冲进校门时回头喊：“妈妈，晚上记得给我买奥特曼卡片！”林晚挥着手，

看着孩子的身影消失，才发现自己没吃早饭，胃里空荡荡的，泛着酸。回家的路上，

她顺路去药店给张桂兰买降压药——上周婆婆说头晕，测了血压偏高，医生让按时吃。

药店排队时，陈凯发来微信：“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了，你不用做我的饭。

”林晚盯着屏幕，手指在输入框里打了“少喝点酒”，又删掉，只回了个“好”。回到家，

张桂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回来，指了指阳台：“昨天洗的窗帘没晾好，

被风吹到地上了，你重新洗一遍吧，下午我要睡午觉，别让风吹进来。”林晚走到阳台，

看见窗帘落在晾衣绳下的水泥地上，沾了灰尘和落叶，她抱起窗帘，沉甸甸的，

像抱着一堆解不开的线。洗衣机转起来时，

林晚才想起自己还没吃药——她上个月查出慢性胃炎，医生让按时吃胃药。

她从抽屉里翻出药盒，却发现药已经吃完了，抽屉里还放着陈凯的烟盒、小宇的玩具车，

还有张桂兰的风湿贴，唯独没有她的东西。中午煮了碗面条，就着咸菜吃，

张桂兰走过来说：“下午你去趟超市，买点排骨，小宇说想吃糖醋排骨，再买些苹果，

我牙口不好，要选软的。”林晚点头，把碗放进水槽，水哗哗地流，

她看着泡沫里的面条残渣，忽然觉得很累，靠在水槽边，闭了闭眼。

二、深夜的灯与冷肩膀下午三点，林晚拎着沉甸甸的超市购物袋回家，胳膊被勒得发红。

刚进门就听见张桂兰在打电话：“是啊，我这儿媳妇，别的还好，就是不太会持家，

粥熬得稀，窗帘也洗不干净，幸好我身体还行，能帮衬着点……”林晚站在门口，

购物袋从手里滑下来，排骨和苹果滚了一地。张桂兰听见声响，挂了电话走过来：“怎么了？

这么不小心。”林晚蹲下来捡苹果，声音有点哑：“妈，我下次会注意的。

”傍晚接小宇放学，孩子一上车就问：“妈妈，奥特曼卡片呢？

”林晚想起下午忙着洗窗帘、收拾厨房，忘了买，愧疚地说：“明天给你买好不好？

今天妈妈有点忙。”小宇立刻噘起嘴：“你总是忙，爸爸说你在家就是玩，根本不忙！

”林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看着小宇稚嫩的脸，

想说“妈妈要做饭、洗窗帘、给奶奶买药”，却没说出口，只是把车开得更慢了些。回到家，

她开始做糖醋排骨，油溅到手上，起了个小红泡。小宇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大，

张桂兰在旁边跟着笑，没人过来问她一句“疼不疼”。排骨炖在锅里时，

她去辅导小宇写作业，孩子盯着作业本，半天不动笔：“妈妈，这个字我不会写，

你帮我写吧。”“不行，要自己写，不然永远不会。”林晚耐心教他，

小宇却不耐烦地把笔扔在桌上：“爸爸从来不管我写作业，你总是管这管那，真烦！

”林晚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捡起笔，继续教他。九点半，陈凯回来了，

一身酒气，把公文包扔在玄关，坐在沙发上就开始玩手机。林晚走过去，

想让他帮忙给小宇洗澡：“我手被油溅到了，你帮小宇洗一下吧。

”陈凯头也没抬：“我累了一天，你自己洗，不就洗个澡吗，多大点事。”张桂兰走过来，

帮陈凯倒了杯温水：“凯子，累了吧？赶紧喝口水，歇会儿。”又对林晚说：“你去洗吧，

男人在外打拼不容易，别总麻烦他。”林晚没说话，走进卫生间，帮小宇放热水，

指尖的伤口碰到热水，传来钻心的疼。半夜，林晚的胃疼得厉害，她爬起来找药，

却想起药已经吃完了。她推了推身边的陈凯：“我胃疼，你能不能陪我去趟医院？

”陈凯翻了个身，含糊地说：“多大点事，忍忍就过去了，明天再去。”林晚坐在床边，

看着窗外的月光，眼泪无声地掉下来。结婚七年，她从一个爱穿裙子、喜欢画画的姑娘，

变成了一个围着灶台、孩子、婆婆转的家庭主妇，她的手变得粗糙，眼角有了细纹，而陈凯，

好像从来没看见过她的辛苦。三、摔碎的碗与说出口的“离”周三早上，林晚发起了高烧，

体温升到38.5度。她想让陈凯送小宇上学，陈凯却说：“我今天要开早会，不能迟到，

你忍忍，送完孩子再去看医生。”林晚撑着身子起来，头晕得厉害，给小宇做早餐时，

把碗摔在了地上，碎片溅了一地。“你到底怎么了？毛手毛脚的！”张桂兰走进来，

看见地上的碎片，皱着眉，“是不是不想干活，故意摔的？”林晚蹲下来捡碎片，

手指被划破，血滴在碎片上：“妈，我发烧了，有点不舒服。”“发烧就请假啊，

又不是上班，在家歇着不就行了。”张桂兰没当回事，“我年轻时怀着凯子，还下地干活呢，

哪像你这么娇气。”林晚没说话，把碎片扫干净，送小宇上学时，脚步都在打晃。下午，

她去医院输液，护士问她有没有人陪，她摇了摇头。输液时，手机响了，

是小宇的班主任：“林晚妈妈，小宇今天在学校打架了，你能不能来一趟？”林晚拔了针，

按着手背的针眼，匆匆往学校赶。到了学校，才知道小宇因为同学说他“妈妈是家庭主妇，

没工作”，就跟同学打了起来。林晚给对方家长道歉，又批评小宇，

孩子却哭着说：“他们说的是真的！你就是没工作，只会做饭！

”林晚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说不出话来。晚上，陈凯回来，林晚跟他说小宇打架的事，

还没说完，陈凯就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明天我去跟老师说，

你别总是跟我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我听着烦。”他拿起手机，刷着朋友圈，

忽然笑了：“你看，我同事今天带他老婆去吃西餐，还看了电影，多浪漫。”林晚看着他，

忽然觉得陌生。她想起结婚时，陈凯说“我养你，你不用上班，在家好好待着”，可现在，

“在家待着”却成了她的原罪。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陈凯，我们离婚吧。

”陈凯愣了一下，以为她在开玩笑：“你发什么疯？好好的离什么婚。”“我没发疯，

我认真的。”林晚的声音很平静，“我不想再做你的附属品，不想再围着你们转，

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张桂兰听见声音，跑过来：“晚晚，你别闹，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凯子就是嘴笨，不是故意的。”“妈，我没闹，我想好了。”林晚看着她们，“这些年，

我做得够多了，我累了。”四、出租屋的光与手心里的暖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

陈凯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见林晚态度坚决，又怕影响工作，就签了字。林晚没要房子和存款，

只带走了小宇和她的几件衣服，租了个四十平米的小房子，在学校附近。搬家那天，

只有林晚一个人，她把行李箱搬上三楼，累得满头大汗。小宇站在门口，小声说：“妈妈，

我们还能回以前的家吗？我想奶奶做的红烧肉。”林晚蹲下来，

抱着孩子：“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妈妈也能给你做红烧肉，比奶奶做的还好吃。

”第二天，林晚开始找工作。她以前是学设计的，结婚后就没再工作过，面试了好几家公司，

都因为“脱离职场太久”“需要照顾孩子”被拒绝。她没放弃，

最后在社区食堂找了份做饭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能按时下班接小宇。上班第一天，

林晚五点就起床，给小宇做好早餐，送他去学校，再赶去食堂。食堂的工作很累，

要洗菜、切菜、打饭，一天下来，胳膊都抬不起来。晚上接小宇回家，还要辅导他写作业，

给孩子洗澡，等小宇睡着，她还要洗衣服、收拾屋子，常常忙到半夜。有天晚上，

林晚正在洗碗，小宇走过来，递给他一块糖：“妈妈，今天老师夸我作业写得好，这是奖励，

给你吃。”林晚接过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心里的疲惫好像少了很多。她低头，

看见小宇的手在帮她擦桌子，虽然擦得不干净，却让她觉得很暖。周末，

林晚带小宇去公园玩，孩子忽然说：“妈妈，对不起，以前我不该说你只会做饭，

你现在好厉害，会做很多好吃的，还能上班。”林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妈妈也有不对，

以前没好好陪你。”社区食堂的老板很欣赏林晚，觉得她做的饭好吃，人又勤快，

让她负责研发新菜品。林晚想起自己以前喜欢烘焙，就试着做了些小蛋糕，放在食堂卖，

没想到很受欢迎。她攒了点钱，报了个线上设计班，晚上等小宇睡着，就跟着课程学习。

小说《围裙里的风》 围裙里的风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