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陪我妈坐月子

我妈45岁高龄产子，全家如临大敌。我爸连夜翻遍古籍，给弟弟取名“耀祖”。

18岁的我被要求退学打工，因为“女孩读太多书没用”。

奶奶笑眯眯塞给我一沓相亲手册：“找个好人家比文凭实在。”直到某天，

我无意间看见耀祖的亲子鉴定报告。而父亲那一栏，写着我男友的名字。1晚饭桌上的气氛，

是从那盘清蒸鲈鱼端上来时开始变的。妈扶着后腰，在爸小心翼翼的搀扶下，

慢腾腾地挪到饭桌主位。她刚坐稳，奶奶就舀了满满一勺奶白色的鱼汤，

浇在她碗里特意单蒸的杂粮饭上。“多吃点，下奶。”奶奶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妈没动那饭，眉头蹙着，脸色在灯下泛着产后的虚黄。

她45岁的身躯好不容易才从生育的创伤中缓过一点劲儿，

此刻全家的目光都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怎么了？没胃口？”爸立刻紧张起来，身子前倾，

几乎要贴过去，“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做。”妈摇了摇头，还没说话，奶奶先开了口，

语调扬着，带着刻意渲染的喜悦：“哎哟，是我们家耀祖饿了，催他妈妈多吃呢！这小家伙，

将来肯定机灵！”2“耀祖”。这个名字是爸熬了三个通宵，

翻烂了一本发黄的《姓名汇典》才定下的。李耀祖。光宗耀祖。此刻，这个名字的主人，

我那个刚满月没多久的弟弟，正躺在隔壁房间的婴儿床里，由专门请来的远房表姨看着。

他的哭声洪亮，穿透墙壁，像一道无形的圣旨，

总能瞬间调动起全家除了我之外所有人的行动。爸一听奶奶这话，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那是一种我十八年来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混杂着卑微与狂热的欣慰。

他连忙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上最嫩的肉，仔细剔了刺，放到妈碗里：“对对，妈说得对。

为了耀祖，你再勉强吃几口。”我埋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米饭，筷子尖在几根青菜里拨弄。

这房子里弥漫着一股奶腥气、中药味，

还有一种因为过度保护而显得有些窒息的“宝贝”气息，让我喉咙发紧。“小蕊，

”爸的视线终于落在我身上，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吩咐我去楼下取个报纸，“你张叔那个厂子，

我跟你打过招呼了，下周一你去报到。流水线质检员，活儿不累，就是需要细心。

我跟张叔说好了，你先干着。”我捏着筷子的手指一紧，指节泛白。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

只剩下妈小口喝汤的轻微声响。“爸，”我抬起头，尽量让声音平稳，“录取通知书，

您也看到了，下个月就开学了。”3那是一所不错的本科院校，我拼了三年才拿到的入场券。

它曾经也是这个家庭的骄傲，在妈查出怀孕之前。奶奶把汤碗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顿，

发出“磕”的一声。“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

相夫教子才是正经。”她撩起眼皮看我，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

“你妈现在身子虚，耀祖还小，家里处处用钱。你爸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多不容易？

你这当姐姐的，不该分担分担？”妈这时也幽幽地叹了口气，

手无意识地抚着微隆的小腹——那里虽然已经卸了货，但松弛的皮肉还没恢复。她没看我，

声音轻飘飘的：“小蕊，妈知道对不住你……可家里这情况……你弟弟还小，

将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一个女孩子，有个高中文凭，够用了。”够用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针，扎在我心口。爸像是得到了支持，腰杆挺直了些，

语气带上了不容反驳：“这事就这么定了。学，不上了。你去打工，补贴家里，

供耀祖将来读书、娶媳妇。”供耀祖。所有的逻辑，最终都无比顺畅地汇入了这三个字里。

我张了张嘴，还想争辩，比如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比如我可以勤工俭学，

但看着爸那张写满了“大局已定”的脸，看着奶奶那副“你别不懂事”的表情，

看着妈那回避我目光的侧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沉甸甸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晚饭后，我把自己关在狭小的房间里。

窗外是这个年龄的同学们或许正在憧憬大学生活、分享假期旅行的喧嚣夜晚，而我的世界，

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短短一个多月后，就从云端跌进了这黏稠窒息的现实。

书桌上那个印着大学logo的崭新笔记本，此刻像个刺眼的讽刺。4敲门声响起，

没等我应声，奶奶就推门进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封面印着俗气粉色玫瑰图案的册子，笑眯眯地坐到我床边。

“小蕊啊，别跟你爸置气，他也是为这个家。”她拉过我的手，把那份册子塞进我手里，

触感是滑腻的铜版纸，“读书苦哈哈的，出来还不是给人打工？你看这个，

”她指着册子上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照片，“王科长，三十岁，年轻有为，

家里条件也好。还有这个，自己开公司的，虽然年纪大点，

但知道疼人……”那本“相亲手册”沉得坠手，里面是一个个被明码标价的人生。

照片上的男人带着格式化的笑容，旁边的简介罗列着年龄、职业、收入、房产。

我感觉胃里一阵翻搅。“奶奶，我才十八。”我试图把手抽回来。“十八正好！

”奶奶攥紧我的手，力道不小，“花儿一样的年纪，正好挑个好人家。找个靠得住的男人，

比什么文凭都实在。等你嫁过去，相夫教子，安稳一辈子，多好？

也给你爸你妈减轻负担不是？”她拍拍我的手背，站起身，“好好看看，有中意的，

奶奶去托人说和。”她出去了，留下那本册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掌心。减轻负担。

所有的路，都指向同一个终点——为那个名叫“耀祖”的婴儿，让路，铺路。

5家里的日子变成了一台以李耀祖为核心精密运行的机器。爸下班回来，

第一件事永远是洗手，换衣服，然后去婴儿床边痴痴地看上一会儿，那眼神，

虔诚得如同信徒仰望神祇。妈的月子坐得堪比皇太后，各种滋补汤水不断，

奶奶严格遵循着古老的禁忌，不准她碰冷水，不准她出门吹风，连看电视都被限制了时间，

说是“伤神”。而我的存在，似乎只剩下两个功能：赚钱的工具，

和潜在的、需要尽快处理的“泼出去的水”。周一，我还是去了张叔的厂子。

流水线的工作枯燥而疲惫，站一天下来，小腿肿得发硬。工友们大多是中年妇女，

聊着家长里短，抱怨着物价和丈夫，偶尔也会用同情的眼神看我，

窃窃私语：“老李家那个闺女，可惜了，

听说考上了大学都没让上……”“还不是为了那个宝贝儿子……”我把头埋得更低，

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工资卡被爸“代为保管”了，美其名曰帮我攒着。每天下班回家，

洗手做羹汤，然后听着他们对耀祖未来的无限憧憬——要上最好的幼儿园，请最好的家教，

将来出国留学，光宗耀祖。6我和周屿的联系也变得艰难。他是我的高中同学，

我们约好了要去同一所城市读大学。现在，我只能趁着买菜的间隙，或者躲在卫生间里，

才能给他发几条短信。电话不敢打，怕被家里人听见。他问我家里情况，

问我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我支支吾吾，只说家里有点事，耽搁了。我不敢告诉他真相，

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像风中残烛，勉强维持着体面。他察觉到我的异常，几次追问，

语气越来越担忧。我只能用“快了”、“再说”来搪塞。心里那片原本对未来的憧憬，

在现实的挤压下，日益龟裂，荒芜。打破这令人窒息僵局的，是一泡尿。那天轮到我休息，

妈和奶奶带着耀祖去社区医院打疫苗，爸上班，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难得的清静。

我刚把客厅拖完，准备喘口气，就听见门铃响。是快递员，送来了一个妈网购的包裹，

一大箱婴儿纸尿裤。箱子很沉，我签收后，想着直接搬到他们卧室去。

抱着沉重的纸尿裤箱子，侧身用肩膀顶开主卧虚掩的门。

房间里还弥漫着妈坐月子特有的那股混杂着奶味、汗味和淡淡中药味的气息。

我把箱子放在墙边，准备离开。7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它。可能是在我进门时带起的风，

或者是箱子放下时轻微的震动，床头柜最下面那个很少拉开的抽屉，竟然滑开了一道缝。

而就在那道幽深的缝隙里，一个牛皮纸文件袋的一角露了出来。吸引我目光的，

是文件袋露出部分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的几个字，虽然只露出一半，

但我认得那是我爸的笔迹：“……鉴定报告”。心脏没来由地“咯噔”一下。什么鉴定报告？

需要这样郑重其事地藏在抽屉最深处？珠宝鉴定？古董鉴定？我们家显然没那个家底。

一个模糊的、带着某种不祥预感的念头像冰凉的蛇，倏地窜过我的脊背。鬼使神差地，

我走了过去。手指有些发颤，轻轻拉开那个抽屉。那个牛皮纸文件袋静静地躺在里面，

上面完整的字迹映入眼帘——「李耀祖亲子鉴定报告」。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

又猛地退去，四肢一片冰凉。李耀祖？亲子鉴定？为什么？

爸那种恨不得把耀祖捧上天的态度，怎么会去做亲子鉴定？呼吸变得急促。

我几乎是颤抖着抽出那份报告，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目光跳过前面那些复杂的术语和数据图表，

死死地钉在结论栏那一行加粗的印刷体字上：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

支持XXX与李耀祖之间存在生物学父子关系。前面的名字，不是**（我爸的名字）。

李耀祖……那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我的眼睛，

瞬间剥夺了我所有的思考和呼吸。8周屿。我爸那一栏，写着我男友，周屿的名字。

时间凝固了。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只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冲撞的轰鸣声。

报告纸在我手里簌簌抖动，薄薄的几页纸，却重得我几乎拿不住。周屿？和耀祖？

生物学父子关系？这不可能！荒谬！天方夜谭！周屿才多大？和我同龄，十八岁！

他怎么可能和耀祖……和那个被全家奉若神明、比我小了整整十八岁的婴儿……是父子？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血液都冻住了。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

才没有当场吐出来。脑子里一片混乱的炸响。爸知道吗？他显然知道！

这份报告是他收起来的！那他为什么……妈知道吗？奶奶呢？周屿……周屿他知道吗？！

回：爸对耀祖那种近乎癫狂的宠爱；妈怀孕时偶尔流露出的复杂神情；周屿最近几次见我时，

还有他几次似乎无意间问起“你妈身体怎么样”、“你弟弟乖不乖”……难道……不是无意？

一股被全世界联合背叛的巨大恐慌和恶心感攫住了我。我扶着床头柜，才勉强站稳，

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9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

还有奶奶逗弄孩子的声音：“哎哟，我们家耀祖真勇敢，打针都没哭几声……”他们回来了！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那份报告塞回文件袋，胡乱地按原样塞进抽屉最深处，用力推上。

动作快得几乎带风。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撞得肋骨生疼。我冲出主卧，

小说《全家陪我妈坐月子》 全家陪我妈坐月子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