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血

第一章：火我死了。死于一场大火。留香苑没了。月娘没了。

弄晴、雪衣、阿阮……她们都没了。烧得什么也不剩。沈砚之站在焦土前。他对我伸出手。

“轻尘，跟我回家。”家？哪还有家。是他放的火。他说，这是为了救我。救我，

就要烧死所有疼我的人？我不懂。我跟他走了。像条狗。进了侯府。做了他的妾。他很高兴。

我终于“干净”了。后来，他遇见了柳清婉。我的好姐姐。他说，那才是他的真爱。

我成了多余的。被扔进废院。自生自灭。临死前，柳清婉来了。她贴着我的耳朵。声音很轻，

很甜。“知道为什么起火吗？”我瞪大眼。“因为那个老鸨，不肯放人啊。

”“三万两都不肯。”“她凭什么？”“所以，只好烧了。”她笑了。“妹妹，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占了不该占的位置。”我咳出血。想掐她，没力气。

“为什么……”我嘶哑地问。她抚着指甲。“因为他说，得不到你，他永远念着你。

”“我烦了。”“现在好了，他得到过了，也腻了。”“你看，他连看你一眼都嫌脏。

”她站起身。“安心去吧。”“你的命，换我和世子一世恩爱，值了。”值了？我闭上眼。

恨意蚀骨。若有来生……我猛地睁开眼。头顶是熟悉的纱帐。空气里有熟悉的暖香。“醒了？

”月娘的声音传来，“做噩梦了？”我转过头。她坐在床边，正替我掖被角。眉眼温柔，

鲜活生动。不是焦尸。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眼泪先流了下来。“哭什么？”她笑我，

“多大的人了。”我抓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是活的。“月娘……”我声音发抖。“嗯？

”“今年……我多大？”她愣了下，伸手摸我额头。“烧糊涂了？十四啊。”十四。

我重生了。回到十年前。回到留香苑还在的时候。回到……一切开始之前。窗外，

丝竹声隐隐传来。姑娘们的笑语清脆如铃。一切都还来得及。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月娘。”“嗯？”“我要学琴。”“你不是一直在学？”“不。

”“我要学能杀人的琴。”第二章：路我坐在镜前。看着里面的脸。十四岁的柳轻尘。

眉眼已见风华。月娘说得对。这副皮囊，是祸。前世，我因此家破人亡。因此坠入风尘。

因此被沈砚之盯上。也因此，被柳清婉妒恨至死。可这一世——我拿起梳子，慢慢梳理长发。

它该是我的刀。第一把刀。月娘推门进来。抱着一把旧琴。“你要的。”她把琴放下，

“杀人的琴没有。”“先拿这个练手。”我抚过琴身。木质温润。“够了。”她看着我，

眼神探究。“你这两天不对劲。”我低头调弦。“哪里不对？”“太静了。”她坐下，

“不像你。”从前那个柳轻尘。天真，怯懦，只会哭。确实不像了。我拨动琴弦。

“人总会变的。”她沉默片刻。“因为前日那位沈世子？”我手指一顿。“他来了？

”“在楼下。”月娘淡淡道，“说要见你。”来得真快。前世，也是这个时候。

他第一次见我。惊为天人。执意要为我赎身。我拒绝了。然后，就是那场大火。“不见。

”月娘挑眉。“你之前不是……”“之前是之前。”我继续调弦。音不准。就像前世的路。

走歪了。这一次，我要自己调。“告诉他。”“留香苑的柳轻尘，不见客。”月娘笑了。

“有脾气了。”她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真想学琴？”“嗯。”“为什么？

”我看着她的眼睛。“不想再做棋子。”“我想做执棋的人。”她怔了怔。随即轻笑。“好。

”门关上。我继续调弦。一个音，一个音。直到完美。就像我即将要走的路。

不能有半分偏差。沈砚之。柳清婉。侯府。那些负过我，伤过我，杀过我的人。你们等着。

这一次。轮到我来落子了。第三章：醒天亮了。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琴弦上。我练了一夜。

指尖已磨出血。月娘推门进来。放下药膏。“何必这么急。”她拉过我的手，轻轻上药。

“时间不多了。”她动作一顿。“什么时间？”“沈砚之再来的时间。”“他还会来？

”“会。”而且很快。我了解他。越是得不到，越要得到。前世如此。今生也不会变。

“那你打算怎么办？”“等他来。”“然后呢？”“让他付出代价。”月娘看着我。

眼神复杂。“你变了。”“死过一次的人，总会变的。”她没听懂。只当我在说气话。

“风月场中，最忌动真情。”“我知道。”“更忌动恨。”我收回手。看着缠好的纱布。

“这不是恨。”“是什么？”“是生意。”他买我的命。我收他的债。很公平。

窗外传来马蹄声。急促。由远及近。月娘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他来了。”“带着箱子。

”“像是聘礼。”我起身。走到镜前。理了理鬓发。镜中人眉眼冷冽。再无半分怯懦。

“让他等。”“等多久？”“等到我这首曲子练完。”我坐回琴前。抬手。落指。琴音乍起。

如金戈铁马。裂帛穿云。楼下的喧嚣瞬间静下。只有杀伐之音。铮铮作响。每一个音符。

都是淬火的刀。都是未出的箭。都是我来日。要踏平侯府的路。曲终。收手。血渗过纱布。

染红琴弦。我低头看着。轻轻笑了。“现在。”“可以见他了。

”第四章：价沈砚之站在厅中。锦衣玉袍，眉眼矜傲。身后放着两只红木箱。“轻尘姑娘。

”他开口。声音温和，带着惯有的施舍。我立在门边，没有靠近。“世子有何贵干？

”他微笑。“为你赎身。”果然。和前世一样的说辞。连语气都不曾变。月娘站在我身侧，

眉头微蹙。我笑了。“赎我？”“是。”“凭什么？”他似未料到我会这样问。顿了顿。

“凭我能给你自由。”自由？我几乎要笑出声。前世，他也这样说。可那场大火。那座囚笼。

哪一样，与自由有关？“世子可知。”我缓缓道，“留香苑便是我的自由。”他摇头。

“风尘之地，何谈自由？”“比之后院囚笼，如何？”他脸色微变。

“你……”“世子请回吧。”我转身欲走。“等等！”他急步上前。“你要什么条件？

”我停步，回头。阳光透过窗格，落在他脸上。俊美，却虚伪。“三万两。”空气凝固。

月娘倒抽一口冷气。沈砚之眯起眼。“你说什么？”“三万两。”我重复，“现银。

”他笑了，带着讥讽。“你觉得你值？”“不值吗？”我迎上他的目光。“京城第一琴魁。

”“丞相赞过技艺。”“侯府邀过宴席。”“世子若觉得不值——”我弯唇。“门在那边。

”他脸色沉下。“柳轻尘，不要得寸进尺。”“是世子强人所难。”我们对视。剑拔弩张。

月娘轻轻拉我衣袖。我拂开。“三日为限。”“过时不候。”说完，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裙裾曳地，步步生风。我知道他在看我。目光如刺。但我不在乎。这一世。

我要他记住——不是他买了我。而是我，标好了价码。等他来付。第五章：金月娘推门进来。

脸色发白。“他走了。”“嗯。”“你真要三万两？”“是。”“他若不给呢？”“他会给。

”我斟了杯茶，推给她。“为什么？”“因为他丢不起这个人。”全京城都知道。

沈世子要赎拨云娘子。若不成，便是笑话。他最爱面子。绝不会允许。月娘坐下，揉着额角。

“即便给了，你真要去侯府？”“是。”“那是虎狼窝！”“我知道。”“知道还去？

”我看向窗外。暮色渐沉。“有些仗，躲不过。”只能迎上去。在熟悉的地方打。

才有一线胜算。三日后。沈砚之来了。带着银票。整整三万两。拍在桌上。

“你现在是我的了。”他盯着我，目光灼灼。带着征服的快意。我看都没看银票一眼。

“这是我的赎身价。”“不是我的卖身价。”他脸色一沉。“有区别？”“自然。

”我拿起银票，递给月娘。“收好。”“这是留香苑的钱。”“不是我的。”月娘怔住。

沈砚之也怔住。“你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转身，直面他。“世子赎的是我的籍。

”“不是我的人。”他气笑了。“柳轻尘，你耍我？”“不敢。”我微微福身。“三日后，

轿子来接便是。”“只是——”我抬眼，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往后在侯府。

”“还请世子记住。”“我是客，不是奴。”他拂袖而去。门被摔得震天响。

月娘长舒一口气。“你吓死我了。”她看着手中银票，依旧难以置信。

“这钱……”“你留着。”我按住她的手，“重建留香苑，或者，离开京城。”她猛地抬头。

“你要我走？”“是时候了。”我轻声道，“这场火，不能烧第二次。”她眼眶骤红。

“轻尘……”“别怕。”我握紧她的手，“这一次，我能护住你。”窗外，夜色渐浓。

侯府的方向，灯火辉煌。那将是我的战场。第六章：门侯府的轿子来了。一顶青帷小轿，

停在侧门。低调得近乎羞辱。前世，也是如此。我攥紧衣袖，指尖发白。不是害怕。是兴奋。

沈砚之没来。只派了个管事。姓金。三角眼，薄嘴唇。一看便是刁奴。“姑娘，请吧。

”他皮笑肉不笑。“世子爷忙，吩咐奴才来接。”我站着没动。“走正门。”金管事一愣。

“什么？”“我说，走正门。”他嗤笑。“姑娘，您什么身份，自己也该清楚。”“侧门，

已是抬举。”我看向他，目光平静。“我是世子三书六礼，明媒……虽不算正娶，

但三万两赎回来的客卿。”“不是偷摸抬进去的玩意儿。”“走正门。”他脸色难看。

“这不合规矩！”“规矩？”我轻笑。“那就让世子亲自来，告诉我什么是规矩。

”僵持不下时，一道女声响起。“怎么回事？”柳清婉来了。一身锦缎，珠翠环绕。

比前世更早现身。她打量我，眼神如刀。“妹妹好大的架子。”我微笑。“姐姐安好。

”她冷哼一声。“既入了府，就该懂规矩。”“侧门进，是体统。”“体统？”我挑眉，

“姐姐当年，走的是哪扇门？”她脸色骤变。当年她李代桃僵，顶我之名入府。走的，

正是侧门。这是她心底的刺。我偏要戳。金管事见状，忙打圆场。“白姨娘，

您看这……”柳清婉深吸一口气。“开正门。”“什么？”“我说，开正门！

”她几乎咬碎银牙。目光淬毒般剜我一眼，转身离去。朱红正门，缓缓开启。我抬步，

跨过那道高高门槛。裙裾摇曳，步步从容。身后，金管事低声嘟囔。“狐媚子，

嚣张什么……”我回头，看他一眼。他立刻噤声。我笑了笑。“金管事。”“奴才在。

”“带路吧。”这一世。我从正门入局。便不会再由人拿捏。游戏，开始了。

第七章：院金管事引我至一处院落。“拨云阁。”他指着匾额，语气微妙，“世子亲笔题名。

”我抬头。飞檐翘角，花木扶疏。比前世那偏僻小院，好了太多。“姐姐住何处？”我问。

金管事干笑。“白姨娘住锦瑟院，离这儿……有些距离。”我颔首。他退下前，又补充。

“世子吩咐，姑娘缺什么，尽管开口。”“自然。”我跨进院门。几个丫鬟仆妇垂首立着。

“见过姑娘。”我目光扫过。停在最末那个黑衣女子身上。她抬头，与我视线一碰。

随即垂下。墨影。她来了。比前世更早。我走进正房。陈设精致，熏香袅袅。梳妆台上，

珠钗罗列。镜匣旁，甚至摆着一把名贵琵琶。沈砚之在示好。也在宣告**。

我抚过琵琶琴弦。冰凉，光滑。像他这个人。门外传来脚步声。急促，带着怒气。

柳清婉闯了进来。“你满意了？”她劈头便问。我慢条斯理坐下。“姐姐何意？”“正门！

拨云阁！”她胸口起伏，“你凭什么？”我斟茶，推一杯过去。“凭世子愿意。

”她一把挥开茶盏。瓷片四溅。“狐媚子！你别得意太早！”我看着地上狼藉，轻笑。

“姐姐，注意身份。”“你我现在，都是妾。”“谁又比谁高贵？”她脸色煞白。

“我是尚书嫡女！你是什么？娼门贱婢！”“是啊。”我点头，“可世子偏就喜欢，

我这贱婢。”她扬手要打。我扣住她手腕。“姐姐，省省力气。”“往后日子还长。

”“我们……慢慢玩。”她挣脱，踉跄后退。眼神惊怒交加。“柳轻尘，你疯了！

”“或许吧。”我微笑。“被你们逼的。”她夺门而出。我拾起地上碎瓷。

指尖划过锋利边缘。渗出血珠。疼。却让我清醒。这拨云阁。将是笼，亦是阵。困住他们。

也护住我。第八章：夜入夜。沈砚之来了。带着酒气。“轻尘。”他唤我，声音温柔。

我立在窗前，未回头。“世子走错了。”“这里没有轻尘。”“只有拨云。

”他自身后拥住我。“别闹脾气。”我挣脱。“世子请自重。”他沉下脸。“你是我的人！

”“是客。”我纠正，“三万两请来的客。”他冷笑。“你以为换个说法，就能改变事实？

”“不能。”我转身，直面他。“但能改变，你对待我的方式。”他盯着我，目光复杂。

有怒，有欲，有不解。“你到底要什么？”“尊重。”他像听到笑话。“妓子也配谈尊重？

”“所以。”我微笑，“世子眼中，我仍是妓子。”他语塞。“既如此，请回吧。

”“去找你觉得‘配’得上你的人。”我指向门外。“比如，我姐姐。”他脸色铁青。

“你赶我？”“是。”“为了柳清婉？”“不。”我直视他，“为我自己。”我们对峙。

烛火噼啪。他最终拂袖而去。脚步声渐远。我合上门。落栓。墨影自暗处走出。

“何必激怒他？”“狗不训不乖。”“你不怕他用强？”我走到镜前，卸下钗环。“他不会。

”“为何？”“他自负。”“觉得迟早能征服我。”“何况——”我看向镜中自己。

“轻易得手的，他很快会腻。”“我要他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墨影挑眉。

“你比我想的，更了解他。”我笑了笑。没说话。何止了解。我曾死在他手上。

第九章：刃墨影是飞鸟阁的杀手。潜伏在我身边，已三年。前世，她直到最后才暴露身份。

替我杀了金管家。而后不知所踪。这一世，我主动找上她。“合作。”我说。

她当时正在擦剑。头也没抬。“凭什么？”“凭我能让你，正大光明地杀人。”她动作一顿。

小说《琵琶血》 琵琶血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