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春花

我和太子情投意合。我曾在他遇险时独自引开劫匪，舍命救他。

而他跪在金銮殿外三日求陛下赐婚。穆元辞揉着我的发，眉眼聚着缱绻。「笙笙，

我一定会娶你的。」他说话算话。可一年后，他却好像变了个人。送太傅千金最娇艳的花，

扯断我为他做的祈福带。当着我的面和太傅千金缠绵。直到再次遇险，

他毫不犹豫选择救下太傅千金。我平静地扯了扯嘴角，「穆元辞，我不要你娶我了。」

1、「进了天香楼，可就死了出去的心罢！」「花妈妈我手下几百号人物，

从没听过哪个不服的！」「什么太子？天香楼来来往往不知收了多少京中贵女，官家**，

进了这楼的女人，都是妓子！」「再硬的骨头，到我手里，也要打碎了喂狗！」

搽着厚重脂粉的妇人用长甲不轻不重地剐蹭着我双腿间的皮肤。堂内生了暖炉，

但仍觉得寒冷。我低头一看自己，认命般闭紧了双眼。「皮白肉腻，貌比姮娥，真是个好货。

」「值不少钱呢。」「好好画，把她最漂亮的样子画下来！」我蓦然睁眼，望向对面画师，

他端坐着，笔下墨彩逐渐晕出女子的曲线。「求你了花妈妈，不要画，不要画。」「放过我，

我给你更多的钱。」她拧着我后背的肉，冷笑道：「放你走？可别做梦了，你往后啊，

就是天香楼的摇钱树。」「日日承欢雨露，恩客流水不断。」我猛然睁开眼，

张着嘴大口呼吸。像一只濒死的鱼。垂眼望去，我正卧在长椅上，身上盖着羊毛薄毯。

一侧的婢女靠着茶炉打盹。这里不是天香楼。已经三年了，那几日的不堪回忆依然如影随形。

我是太庙的守庙人。为了让守庙人具有皇室血统。每到适婚年龄，

陛下会亲自从旁支的宗亲中择取一人赐下婚约。成婚后，守庙人诞下子女才可离庙。

而子女则要留在庙中成为下一个守庙人。「守庙人若是儿郎，在这庙中磋磨数年，

出去后依然可以娇妻美妾，得权也得财。」长姐叹息着告诫我，「早些年我想着出庙，

要去看看这人间繁华，同心爱的男子厮守。」「现如今想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男人大多耐不住两地寂寞，早早纳妾享齐人之福。哪里还管你的死活？」「倒不如在庙中，

青灯伴身，了此残生。」长姐春歌，与我一母同胞，早我三年出嫁。

她在庙中和来祭祀的三皇子看对了眼。三皇子允诺她会去请陛下赐婚，

圣旨未到便先同她做了夫妻。春歌满心欢喜地挺着肚子嫁给了入皇子府。

却没曾想她在庙中待产之时，三皇子耐不住寂寞。不仅广纳美妾，还嫌她生了孩子容貌残败，

容貌臃肿。在府中处处刁难，宠妾灭妻，逼她写了和离书。「什么爱不爱的？

不过是瞧着娶了你能得陛下几分青眼。」三皇子生得唇红齿白，说话却恶毒无比，

「我原来还真当你是什么仙子呢，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尚未成婚便能与人在山野间行无媒苟合之事。」「至于那个孩子——」

她和三皇子生下的孩子，因先天不足夭折在襁褓中。长姐还未来得及落泪，

就听见生父畅快的大笑声。「死了好啊，娇娇怀了孩子，为嫡子的身份闹腾不已。

我正愁要怎么哄她，这下正正好。」「我穆元钰的儿子，日后也必得登高位，

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谁要做那守庙人！」长姐产后虚弱，又面临这等灭顶打击。

回到庙里没有几日便撒手人寰。临终前她握着我的手，清泪如雨，「春笙，如若可以，

你向陛下**，找个寻常人嫁了，安稳此生也算福气。」但她不知道，我心里很早就有个人。

穆元辞与我幼年相识。他母妃去世的早，在宫中也不受宠。某年祭祀瞧见他被欺负了，

躲在角落里哭鼻子。我拿上好的祭品哄他。此后每一年，我都被他赖上。

眼看着他从冷宫踏出第一步直至东宫。当年阴沉的男孩成了京中人人称颂的高洁君子，

陛下最钟爱的太子。他在郊外遇袭，我独自引开劫匪，舍命救他。

而他跪在金銮殿外三日求陛下赐婚。陛下不喜这桩婚事，终究拗不过穆元辞铁了心要娶我。

恰逢后妃病逝，婚期便定在了一年后。穆元辞揉着我的发，眉眼聚着缱绻。「笙笙，

我一定会娶你的。」他说话算话。2、穆元辞已有半月没来寻我。我有些想他。

听出门采买的婢女说，今日在街上瞧见他和好友进了酒楼。我不假思索地随着婢女出了府。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一扇小窗里，穆元辞正和几位相仿年纪的官家子弟临街而坐。

他垂着眼，略略噙着笑，端着一副神清骨秀之态。我喜不自禁地就往里面去。

瞥见门口站着的人时却愣住了。搽着厚白粉的老妇举着帕子嬉笑着迎来送往。

第一时间认出了我来。「翠凝？」她冲了几步，紧紧攥住我的手腕，吊梢眼瞪着我，「好哇，

当年叫你逃了出去，这回可绝不会叫你再有机会逃了。来人，来人！」

我的脚如同灌了铅一般再挪动不了。牌匾上悬着明晃晃的「天香楼」三个大字，像是烫人般，

我不敢再看第二眼。我下意识地遮住脸，想逃离这个地方。「你认错人了！」

身侧的婢女紧跟着上前扇了她一巴掌，横眉冷声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这是太子爷府里头的春笙娘子，得罪了贵人该当何罪！」老鸨怔愣片刻，狐疑地看着我，

仍是不死心道：「这丫头的脸我绝不会认错，就是她！挽红，你过来看看是不是她！」

挽红和我同一时间被买进天香楼。在同一个屋子里被扒光了画春宫图。我战战兢兢，

闭紧了眼。挽红从身后绕了过来，打量了我片刻，挥了挥帕子，「妈妈怕是认错了。

翠凝眉眼虽与这位贵人有几分相像。不过翠凝脸色愈白些，一股子病恹恹气，

哪里能和珠光宝气的贵人相较。妈妈可不要冲撞了贵人。」老鸨眼睛滴溜溜转，这才松开手，

朝我跪了下来。「贵人饶命。小的老眼昏花的，这才看错了人。」「您是来寻太子爷的？

爷就在楼上，您这边请。」她作势要带我上楼，我心内恶心，实在没办法踏进这里一步。

正打算找个理由辞了。楼上突然传来清脆的笑声。「太子哥哥，你不会真的要娶她吧？」

女子娇滴滴地开口。我心口一窒。「此事再论。」穆元辞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殿下，这女子早年入了青楼，早非完璧。你堂堂太子，怎好娶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

男人的哄笑里夹杂着嘲讽。「穆元钰处处都不如你，四处找你麻烦不得。

偏偏这件事让他大做文章，败了你的风头。」「再说了，芳菲等了你这么些年，

你难道不给个交代？」我知道她，林太傅之女林芳菲。人如芙蓉，满腹经纶，

是京中颇有美名的贵女。陛下非常喜欢她，曾有意赐婚她与穆元辞，

为此她将求亲者尽数推了干净。「那我呢？」林芳菲含着哭腔问道。我揪紧帕子，

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那她呢？「芳菲，你知道的，我会娶你。她只是妾。」我知身份低微，

做他的妾已是陛下开恩。但听到这话还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穆元辞含情的眼曾注视着我，

说「即便你是妾，只要我不娶妻，你便是唯一的妻。」那些男人又哄笑起来，

只不过不同方才。现在的笑声满含戏谑和愉悦。「啊呀，那以后见了面不能叫**妹了。」

「不错，还要行个礼叫你一声太子妃。」老鸨还在盯着我看。我身上如火烧，心里似针扎。

一刻都待不下去。准备往回逃。「这不是春笙姐姐吗，你来寻太子哥哥？」

妙龄少女身着粉白衫裙从上探下一个头，眉眼秀气，笑容灿烂。「我，我就是经过此地。」

我结结巴巴道。她却十分热情地奔下来，挽着我说「来都来了，便进来坐会吧，

天香楼也算是京中颇有盛名的酒楼呢。」见我不动，她又轻轻推我，

嗔怪道：「姐姐怎么一直盯着牌匾看？难不成以前来过？」像是被人抓破了秘密般，

我浑身一抖。她见我略有回应，兴奋道：「太子哥哥等着呢。」对上穆元辞的目光，

他脸上没了笑意，皱着眉，冷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无措地站在原地。几乎是同时，

林芳菲出声道：「太子哥哥，你好凶。」穆元辞软了神色，轻声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3、我垂下头嗫嚅道：「我出来走走，这就回去了。」穆元辞不喜欢我出门。「别呀，殿下，

难得春笙娘子出门。」一男子颇有兴致地打量着我。「也让我们瞧瞧是个什么天仙，

被你藏在府里。」他的眼神让我害怕，和天香楼里那些男人没什么两样。我低着头看脚尖，

不敢言语。这个时候听见他们笑声议论着。「生得倒是真如天仙，啧啧，看这如水腰肢，

看这玉峰高耸，真真是极品。」「不知床上是何等销魂滋味。」「这等货色，要我，

我也舍不得放出来。」「这等福气，殿下，你腻了能不能让给我们消受几日？」

他们言语露骨，神色猥琐。和天香楼的恩客没有什么不同。我的腿不住抖了起来，

求救似地看向穆元辞。对上他如墨似的眼，他眯着狭长的眼。轻轻地撇开了。

脑中的一根弦崩断。我入青楼一事，明明只有他知道。当年这件事被他秘密压了下去。

但还是有些人瞧见我从天香楼里奔逃而出。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街上，跪求巡游的侍卫救我。

部分人被穆元辞安排送去了数百里外。连那救了我一命的侍卫也被遣送到北地。

京中知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他的这些朋友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羞辱我。有点不敢相信，我往前走了几步，悄声问他「殿下，我，

我是你的妾。」穆元辞耳尖微动。从前，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有温柔回应。可现在，

我只瞧见他挑了挑眉，「然后呢？」我拘束地在原地，好似跳出水的鱼般窘迫。「太子哥哥，

再怎么说春笙娘子也救了你的命。」林芳菲上前牵住我的手，嗔怪道：「念在救命之恩上，

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她！」我感激地望向她，可下一秒就被她的话浇灭。

「春笙娘子为救你入了匪窝又被卖进青楼，受尽折磨，失去清白。」「若不是她，

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她对你我都恩重如山。来日我入府，也要敬她一声姐姐。」

「你现在这般为难她，传出去倒是我不懂礼数，苛待侍妾。」众人又大笑，恍惚间，

我似乎看见穆元辞的唇角也浅浅勾起。酸楚难捺，我哽咽着说「殿下，你，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因为救你要你娶我的。」「是你说喜欢我，说只会娶我一个。

」「我，我才——」林芳菲先尖锐地哭出声，「你胡说什么？

太子哥哥明明说太子妃之位是我的，他会娶我为妻的！」那些男人纷纷围上去哄她。

穆元辞也起身，满脸心疼地替她擦泪。「芳菲妹妹不哭，你怎好与一个妓子相较？」

「你是堂堂太傅千金，是京中贵女，陛下都喜欢你，太子妃只能是你。」

「有些**玩意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林芳菲在穆元辞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束春花送给我好不好？」我朝桌上望去，一大捧白的粉的黄的蓝的春花开得烂漫。

穆元辞垂首，轻抚着她的脊背，「好，都给你。」林芳菲的眼泪止住了，她撅着嘴，

撒娇道：「那明日你陪我去祈福好不好？」穆元辞几乎是毫不犹豫，「好。」

我忍不住攥紧了裙子，明日是我的生辰。每一年的生辰，穆元辞都会来庙里，

送我初开的最热烈最艳丽的春花，带我踏青，一起祈福。但今年，

他要陪另外一个女子去做这些事。4、临出门前,我鼓起勇气拦住穆元辞。「殿下，

今日也是我的生辰。」他点头，有些不耐烦，「你想要什么同崔管事说，他会替你操办好的。

」「若非必要，你不必出府。」我垂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听他说完。「殿下，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今日，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去。」

「往年我们都是一道踏青祈福的。」穆元辞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有了波澜，

眸中映着我的身影。我有些期待。他能不能想起，当年我们一同踏青赏花，戏水喂鱼。

感情真挚热烈。林芳菲回头地看了我们一眼。「太子哥哥，再不去只怕人要多了。」

「如果春笙姐姐也想去的话，我们便带上她吧！」「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

她面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再说了，今天可是春笙姐姐的生辰呢。」穆元辞收回了眼神，

说「既然芳菲开口，那便一道去吧。」我满心欢喜地回房选了一条碧色襦裙。

等我换好出门时，门口却空荡荡不见一人。「崔管事，殿下呢？」我理了理发皱的袖口，

喜上眉梢，「他方才说在这等我换好衣裙就出发的。」崔管事束手立在一侧，

说「林**急着出门，殿下与她先行一步。」我吸了吸鼻子，应他，「那，那好吧。」

一匹病恹恹的小马，拉着逼仄狭小的马车。还不如走得快。崔管事说，

「春笙娘子若不想去了，小的派人去禀殿下一声，也无妨。」我摇摇头，

坚定道：「我要去的。每年不都如此么？」崔管事睁开浑浊的眼，看着我叹了口气。

「娘子对殿下，一片赤诚。」马车是坐不得。太庙祈福殿只开一刻钟，去得晚就赶不上。

我心急，骑上一匹枣红色骏马便朝太庙赶去。抵达太庙时人头攒动，来祈福的人挤成一堆。

祈福殿外的古树上满是红丝绸。熙熙攘攘中，我一眼就瞧见了穆元辞。他站在林芳菲身侧，

低眼看她手里的红丝带。眉眼含笑，温柔的好似三月的柳。「哎，你们瞧，

那骑在骏马上的美人是谁？」顺着鼎沸人声，穆元辞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与我相对那一瞬，

他的眼眸亮了亮。我抓住马鞍跳了下来，朝他高高地举起手里的红丝带。「殿下，红丝带！」

我和穆元辞曾约定，以后若是生了嫌隙，心中有气。就给对方写一条祈福带，

那么就不许再生气，要和好。这条红丝带，我很早之前就写好了。就等着今日来祈福，

送给他。穆元辞端着手朝我走来。眼睛左看右看偏是不看我，步子却迈得又快又急。

颇有些傲娇意思。一如当年。我立在原地，欣喜都要跳出胸膛。他终于走到我面前，

伸出了手，说「写了什么，给我看看。」我摊开手递给他，他含着笑，还没触碰到丝带边缘，

小说《照春花》 照春花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