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腰和花臂

网吧后巷。

蒋舟指尖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灼热的触感传来，他才猛地回神，将烟蒂摁灭在潮湿的墙壁上。

那些记忆碎片，就像一枚细小的针，扎破了他用冷漠构筑的防线，流出里面封存已久且酸涩的暖意。

他低咒一声，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

蒋舟深吸了一口夏夜沉闷潮湿的空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滞涩感压下去。

他转身，推开后门，重新走进网吧喧嚣的声浪和缭绕的烟雾中。

杜大白跟东子正在前台等着他。

“完了完了，”东子慌着，“哥会不会把我砍了？”

“不会，”杜大白安慰着他，“会撕了你给波妞陪葬。”

“哥！”

“有事？”

“波妞丢了。”

蒋舟脚步一顿，周身那股刚从回忆里抽离的压抑烦躁瞬间被一种更锐利的紧张感取代。他猛地转向东子，眼神沉得吓人，“你再说一遍？”

东子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几乎要跳起来，声音都带了哭腔，“哥…就、就刚才，后门没关严实，波妞它…它自己拱出去了！我跟我大白哥附近都找遍了，没、没找见！”

杜大白也是一脸懊悔，“怪我，哥，我就低头对个账的功夫…波妞溜得也忒快了…”

蒋舟没说话，下颌线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一条狗都看不住，你特么怎么不把你自己给丢了？”

“我…”

“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

“好好好好好好好。”

东子没有犹豫，噌的一声跑出去。

…

沈千鹤走累了，坐在街道旁的休息椅上歇着。

夜风吹拂着她发烫的脸颊，吹得她脑袋空空的。

忽然，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垃圾桶旁有个黑影在晃动。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那是一条体型颇大的黑狗，正低着头专注地翻找着垃圾桶里的食物残渣。它肌肉线条流畅，皮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哑光。

看起来像是…一条杜宾。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条杜宾猛地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

沈千鹤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狗的眼神警惕而锐利，嘴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性的呜噜声，龇出的牙在路灯下闪着森白的光。

它停止了翻找，身体微微伏低，呈现出一种攻击前的姿态，牢牢锁定了这个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人。

沈千鹤瞬间僵住了。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想移开视线，又怕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到它；她想慢慢起身离开，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那杜宾犬喉咙里的低吼声越来越响，后腿肌肉绷紧，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来！

沈千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预想中的冲击和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那条看起来凶悍的杜宾犬并没有扑上来，反而不知何时凑近了些，正趴伏在她腿边的地面上，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威胁的低吼，而是一种近乎讨好的呜咽声。

它甚至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尾巴尖，黑亮的眼睛仰望着她。

沈千鹤彻底懵了，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的大脑几乎宕机。

她坐着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点点动静就会打破这诡异的平衡，重新激起这条大狗的攻击性。

一人一狗什么都没干，就在这儿待了一个小时。

沈千鹤绷着身子也累了，肌肉僵硬，精神高度紧张后的疲惫感阵阵袭来。

她看着依旧赖在她腿边、甚至试图把脑袋往她手心底下拱的大狗，终于鼓起勇气，声音还带着点微颤，“你…你谁家的狗啊？你主人呢？”

那杜宾犬似乎听懂了“主人”这个词，耳朵动了动，蹭她小腿的动作更殷勤了些，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哼唧声，尾巴摇动的幅度也更大了些，扫起地面细微的灰尘。

“我…”沈千鹤看向四周，“我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好不好？你主人应该挺着急的。”

她缓缓起身，杜宾没动作，只是看着她。

见狗没准备咬她，沈千鹤这才完全放下心。

她走一步，杜宾就跟着一步。

不远处是条小吃街，时不时传来烤羊肉串的香味，杜宾好像饿了，哈喇子开始滴着。

“你饿了？”沈千鹤问着。

杜宾好像能听懂她讲话，低吠几声回应着。

“可是我不知道你吃什么啊，而且万一你要是吃坏东西，你主人会骂死我的…”她犹豫着，“要不然我带你去宠物店？那里的人比我专业，而且那边应该有你吃的东西吧？”

她搜了搜离得最近的宠物店，还真就有一家。

这条杜宾很乖，哪怕没有狗绳，它也不乱跑也不乱叫。

偶然遇到几个怕狗的，她都会挡在杜宾面前，就怕吓着别人。

她发现了它脖子上的狗牌。

波妞。

宠物店内果然有杜宾专吃的狗粮，老板问着，“这不是你家的狗？”

杜宾可是烈性犬啊。

这也太乖了，要不是从小养到大的，他可就没见过这么乖的杜宾。

“垃圾桶旁边遇到的，”沈千鹤看着低头框框炫狗粮的杜宾，“吃饱了，我带它去派出所找主人。”

老板笑着，“现在像你这么有爱心的人很少见了。”

吃饱喝足，沈千鹤又买了条狗绳给它戴上，“乖啊，别乱动。”

按照导航找到了那家派出所。夜间的派出所灯火通明，显得有些安静。

值班的民警是一位看起来挺和气的年轻警察，看到沈千鹤牵着这么大一条杜宾进来，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

“您好，”沈千鹤有些局促地开口，“那个…我在路边遇到这条狗，它好像走丢了，很亲人，脖子上有牌子叫波妞。能麻烦您帮忙找一下它的主人吗？”

民警看了看温顺地蹲坐在沈千鹤脚边、甚至用脑袋蹭她腿的波妞，又看了看沈千鹤，笑了笑，“行，我们先登记一下。这狗看着被你驯得挺服帖啊，一点都不怕生。”

沈千鹤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它就是自己很乖。”

她配合着民警做了简单的登记，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好的，情况我们了解了。”民警记录完，说道，“我们会尝试联系狗牌上可能的信息，也会留意最近的寻狗启示。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警官。”沈千鹤松了口气，但又看了看脚边的波妞，有些犹豫，“那…它今晚…”

“要不先放这儿？”

“那行。”

沈千鹤把狗绳递出去的瞬间，波妞就跟炸了毛一样，叫个不停，甚至还差点想去咬民警。

“别叫别叫！”沈千鹤被波妞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慌忙弯腰抱住几乎要失控的它，双手紧紧环住它的脖颈，防止它真的做出攻击行为。

波妞在她怀里依旧焦躁地扭动，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眼睛死死盯着试图接过绳子的民警，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全然没了之前的温顺。

民警也被这阵仗惊得后退了半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嚯，这还挺认生啊？看来它只认你啊，同志。”

沈千鹤又窘迫又无奈，只能不停地抚摸着波妞的背部，低声安抚，“好了好了，波妞乖，不怕不怕，没人要伤害你…”

她的安抚似乎起了一点作用，波妞的低吼声渐渐平息，但身体依旧紧绷，紧紧贴着沈千鹤的腿，不肯离开半分。

民警看着这情形，挠了挠头，“看样子它是不肯留在我们这儿了。这样吧，既然它这么信任你，你看能不能再麻烦你一晚，先带它回家照顾着？我们这边一有它主人的消息，立刻通知你。你看行吗？”

沈千鹤看着脚边这只仿佛离了她就要崩溃的大狗，再想想把它强行留在这里可能会引起的骚动和它承受的压力，只好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吧，也只能先这样了。麻烦你们尽快帮忙找找它的主人。”

“一定一定，你放心。”

民警连忙保证。

沈千鹤再次道谢，牵着情绪依旧有些不安、但因为她留在身边而勉强平静下来的波妞，离开了派出所。

小说《小蛮腰和花臂》 第7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