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里的家长里短

蔡金花刚把粥熬上，院里就又热闹起来。刘寡妇提着个包袱，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嗓门比王淑琴还亮：“金花妹子，快出来！”

蔡金花擦了擦手从屋里出来：“咋了刘姐？”

“你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了！”刘寡妇把包袱往石桌上一放，打开，里面是台半旧的蝴蝶牌缝纫机，机身擦得锃亮，就是漆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铁色。

“缝纫机？”蔡金花眼睛一亮，又有些疑惑，“刘姐，这是……”

“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她家刚买了台新的，这旧的就不用了，我寻思着你不是会做衣裳嘛，就给你借来了！”刘寡妇拍着胸脯，“以后你给孩子做衣裳，就不用手缝了，省老鼻子事了！”

蔡金花摸了摸缝纫机的台面，冰凉的，带着岁月的痕迹：“这……合适吗？太谢谢你了刘姐！”

“谢啥！咱谁跟谁啊！”刘寡妇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过啊，我这亲戚说了，要是用着顺手，就给她二十块钱，这机器就归你了。”

二十块钱？蔡金花心里咯噔一下。那时候李卫国一个月工资才三十七块五，二十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她犹豫了：“刘姐，这……我得跟卫国商量商量。”

“商量啥呀？”刘寡妇拉着她的手，“你想啊，有了这缝纫机，你不光能给自家做衣裳，还能给院里的人做，收点手工费，这不就把钱挣回来了？”

这话倒是说到蔡金花心坎里了。她手巧，针线活好，院里不少人都找她缝缝补补，只是以前都是手工，慢得很。要是有了缝纫机……

“咋样？动心了吧？”刘寡妇看出了她的心思，“我跟你说，这机器好得很，就是有点旧，用着绝对没问题。”

“可二十块钱……”蔡金花还是有点犹豫。

“你先试试，要是不好用，我再给人送回去。”刘寡妇不由分说，就招呼李卫国，“卫国，搭把手，把机器抬屋里去！”

李卫国刚迷糊着，被叫醒了，揉着眼睛出来：“咋了？”

“给你媳妇送宝贝来了！”刘寡妇指了指缝纫机，“快抬屋里去！”

李卫国和蔡金花把缝纫机抬进了屋，放在靠窗的桌子上。刘寡妇跟进来，踩着踏板试了试，缝纫机“嗡嗡”地转了起来，针头上下跳动着，还真挺好用。

“你看，我说啥来着？”刘寡妇得意地说，“绝对好使！”

蔡金花看着缝纫机，心里痒痒的。她拿起块碎布，学着刘寡妇的样子踩了踩踏板，针头在布上留下了一道整齐的线迹。她笑了，眼里闪着光。

“刘姐，这机器我要了。”蔡金花咬了咬牙，“不过钱我得缓缓，等卫国发了工资……”

“不急不急。”刘寡妇摆摆手，“啥时候有啥时候给。对了，我这有块布，你先给我做件褂子呗？手工费我给你五毛。”

“行！”蔡金花爽快地答应了。

刘寡妇走后，李卫国看着缝纫机，皱起了眉头：“金花，二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咱儿子下个月还要交学费，家里还有一堆开销……”

“我知道。”蔡金花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可你想啊，有了这缝纫机，我就能接活了。一件衣裳收五毛，做四十件就能把钱挣回来了。以后咱儿子的学费，家里的开销，不就都有了？”

李卫国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的犹豫渐渐散了。他知道蔡金花要强，总想为家里多做点事。“行，你想做就做吧。”他叹了口气，“不过别太累着自己。”

“我知道。”蔡金花笑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放心，我肯定能行。”

从那天起，蔡金花家的缝纫机就没闲着。她先给刘寡妇做了件花褂子，刘寡妇穿上，在院里转了一圈，引得不少人羡慕。王淑琴也找来了，拿着块蓝布：“金花，也给我做件褂子呗？手工费照样给。”

蔡金花看了她一眼，想起早上的事，心里还有点别扭，但还是点了点头：“行，三天后来取。”

王淑琴走后，李卫国凑过来说：“你还理她？”

“都是一个院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蔡金花一边剪布一边说，“再说，她也是顾客，我哪能跟钱过不去？”

李卫国笑了：“你啊。”

接下来的日子，蔡金花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做饭、洗衣服、照顾孩子，就是坐在缝纫机前缝缝补补。缝纫机“嗡嗡”的响声，成了大杂院里新的背景音。

她的手艺好，做得又快又好，不光院里的人找她，连胡同里其他院的人也慕名而来。她的手工费也从五毛涨到了一块，有时候一天能挣好几块。

李卫国看着她每天累得直不起腰，心里既心疼又欣慰。他下班回来，会主动帮她捶捶背，揉揉肩，还会给她端洗脚水。

这天晚上，蔡金花刚把最后一件衣裳做好，伸了个懒腰，脖子后面的筋“咔”地响了一声。李卫国赶紧走过来，帮她捏着脖子：“累坏了吧？跟你说了别太累，你就是不听。”

“不累。”蔡金花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一想到能挣钱，我就浑身是劲。”

“钱是挣不完的。”李卫国捏着她的肩膀，“咱慢慢来，别把身子累垮了。”

“我知道。”蔡金花抬头看着他，“对了，卫国，我想好了，等攒够了钱，咱也买台新的缝纫机，再买台电视机，黑白的就行。”

“好。”李卫国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王淑琴的声音：“金花，睡了吗？”

蔡金花和李卫国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她又来干啥。蔡金花站起来开了门：“淑琴姐，啥事啊？”

王淑琴手里拿着个布包，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金花，我这有块布，想给我家老头子做件衬衫。你看……”

“行啊。”蔡金花接过布包，“三天后来取。”

“谢谢你啊金花。”王淑琴搓着手，“那个……早上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瞎编排你和卫国。”

蔡金花愣了一下，没想到王淑琴会道歉。她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

“那我先走了。”王淑琴松了口气，转身走了。

蔡金花关上门，回到屋里，李卫国看着她：“她这是？”

“道歉来了。”蔡金花把布放在缝纫机上，“其实她也不是坏人，就是嘴碎了点。”

李卫国从背后抱住她：“我媳妇就是心善。”

蔡金花靠在他怀里，听着窗外的风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她知道，大杂院里的日子，就像这缝纫机的嗡鸣，有嘈杂，有磕碰，但也有温暖，有希望。而她和李卫国，就像这缝纫机上的针头和线，紧紧地连在一起，一针一线地，把这平凡的日子，缝制成一件温暖的衣裳。

小说《槐香里的家长里短》 槐香里的家长里短第2章 试读结束。